心疼的嚷嚷着,蹲下身把仅剩的一根豆杆扶起来。
“罗奶,你家损失多少啊?要是多,我陪你找吴家要钱去!”
临近的一块地,埋塑料膜种的番茄苗,牛一踩,死了不少苗子,那人从远处奔来,查看损失后心疼的直跳脚,又不好自己去闹,就想找个帮手。
“罗奶,你别扶了,这根豆没救了,你还不如把它拔了,补两根红薯藤下去。”那人建议道。
“闭嘴,你个傻哔……”
被气蒙了的符离已经回过神来,听见有人建议拔掉自己,他虚弱的张嘴,骂人。
“拔掉?”
“罗奶奶”扶苗的手一顿,好像那人的话提醒了她,这世上不止有勉力挽救,还有及时止损这一招。
“是啊,拔掉它,这花也掉了,杆也折了,留着空占地头,浪费了不是?”农民有着自己的精打细算。
罗奶奶的犹豫,让符离急的要死,“你别听他的!种什么红薯啊!老子这根豆苗身价上亿,还比不上几个破红薯吗?!不许拔!不许拔!”
当蚕豆苗都这么惨,要是这根苗死了,照张天爻的说法,继续变豌豆苗、花生苗,那不得变成唐僧取经,九九八十一难?
“罗奶奶”在农人的劝说之下举棋不定,她的手攥住豆杆,像是要扶正它,又像是要一把扯掉它。
煎熬,符离从来没觉得这么煎熬过,老人多犹豫一秒,他就更绝望一分……
因为他知道,自己附身的这根豆苗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他从小生活的都市丛林,有种它特有的残酷法则:没有价值的东西,都该被淘汰!
他年纪不大,却在名利场里混迹多年,信奉这个法则,并一直为它喝彩!
现在,讽刺的来了,他即将死于他信奉的法则之下。
“唉……算了,它也苦命,前几天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歪歪倒倒,今天又被牛踩,眼看要活不成了。它没用,我这个老东西也没用,都是招人嫌的家伙。”
“几个红薯吃不肥我,留着它吧,如果它还能活,就让它自然老死,当根柴也好。”
在符离宣判自己死刑之后,一个生养于山水的老媪应有的悲悯,给了他生的希望。
老人扯一把杂草,将他仅剩的豆杆捆在附近的一丛豆苗上,以支撑他;又走回古镇,寻来一个破底的箩筐,罩在他身侧,以保护他。
做完所能做的一切以后,老人拍拍破筐,冲符离絮叨,“你啊,可怜,我也可怜,咱们都不中用了,你可要争气,好好活下去啊。”
地已经浇过,豆苗也已照顾好,“罗奶奶”提着她的小红桶,披着橙色夕照,慢慢回家去了。
符离蹲在破竹筐里,听着晚风挤过竹条缝隙的“呜呜”声,望着被隔成几块的残阳,发起了呆。
他理不清自己现在的情绪,有点庆幸,有点难过,又有点可怜那个孑孑独行的老人家。
复杂的思绪萦绕不去,他想着想着,在月光的安抚下,渐渐睡着了。
一夜虫鸣,一夜露,天亮时,符离在那根蚕豆苗里苏醒了。
天地对植物总是怜悯的,赋予了它们顽强的生命,也恩泽了附身在植物之上的符离。
破竹筐丑死了,却足够有用,挡住烈日大风,将养了他。
符离现在也懒得骂张天爻了,席地幕天久了,好像心胸也变得开阔了。
老人隔三差五的浇水,絮叨,让他觉得亲切,又心疼不忍。
罗奶奶好像生病了。
她的身形更佝偻,脸色也变得不再红润,地里风稍微大点儿,她就开始咳嗽。
可她还是会来,有路过的人劝她,她就说,“人哄地皮,地哄肚皮,不敢偷懒的。今年种豆子的不多,价格一定好,我要给阿慢攒学费呢!”
于是,哪怕知道这是梦,符离还是怜悯这个老人家,并记恨上了那个叫阿慢的姑娘。因为他之前就看出来了,那姑娘是不喜欢干活的,木楼上下那么多屋子,全是罗奶奶一个人在打扫,洗衣做饭也是老人在忙活。
如果在现实中,罗奶奶病了也会耕种,那女孩也是不屑于进地弯腰的。
他有时候,也怀疑这是张狗币的苦肉计,他就试探,比如说在罗奶奶面对他的时候,突然大喊一声,“张天爻!”
罗奶奶面不改色,依旧自顾自说着话。
而真正让他打消怀疑的,是张天爻有时候会和罗奶奶一起出现,替老人干活,并偷偷捉弄他……
那神情举止,那招人恨的样子,可太好认了……
……
梦外,趁着空闲溜号的金裳坐在符离脑门上,吐槽他,“这小子挺诡,时不时就试探我一下,幸好我不叫''张天爻''哈哈哈!”
“他现在怎么样了?”张天爻问道。
“这人吃软不吃硬,又怜恤老人,我变成罗奶奶去接近他,他乖多了。最近两天,估计是切切实实看到了老太太种地,知道了其中的艰辛,他偷摸憋气,想结几颗豆子报答老人家呢。”
“我出来之前,看见花苞了。”
张天爻笑起来,垂眸喃喃,“花苞吗?那不算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