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争论无疾而终,反倒使这个案子在市井与书生中大红大紫,连带着赵璃、赵旭父子与鱼迎荷的二三事再度风靡一时。
这日,司马瑛便特意穿了一件时新的书生长衫和申屠景并肩走进太白楼。
这本是最近新开的一家酒楼,主打是天南海北各地的菜式在此汇聚。然而最大特色却是这酒楼老板竟颇通风雅,时不时整个赛诗会、品茶会,广邀京城士子、名流,竟飞快在京城打出名头,如今俨然已是京城里参加恩科的士子们最喜欢的集会场所。
申屠景和司马瑛慕名而来,才进入二楼,就听见四周的高谈阔论声。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便是尊卑上下,也是不容挑战的伦理纲常。贾氏行为不端,害死丈夫,千真万确,如何不该杀人偿命?”
“这位仁兄只言结果,却不该忽视个中经过。那贾氏从不曾忤逆丈夫,贾老板也并非死于贾氏之手,而是死在他自己豢养的恶犬之口。”
“若无贾氏与恶犬私通,又怎会闹出恶犬与主人争风吃醋的事来?”
“那要不是那贾老板终年在外,擅娶平妻,致使妻子春闺寂寞且被外人觊觎,恶犬压根不得其门而入,就更不会发生后面的祸事了。非要论因果,焉知不是这贾老板自作自受?”
……
嗡嗡的议论声中,独这一句哧溜钻进了申屠景和司马瑛耳中,二人对视一眼,配合默契地挤到说话书生身边。
两人才刚坐定,就发现另有一个黄衫少年与他俩一般动作,目标都是这说话书生,且看样子,都对这书生颇为赞赏。
双方互视微笑。
独那书生还没注意到身边变化,兀自替贾氏据理力争。
本来许多书生听说贾氏与畜牲苟合,都颇为不耻,纷纷大骂伤风败俗,个个认为贾氏死有余辜,都十分义愤填膺,情绪鼓噪,已闹了好些天。
就今日,酒楼里来了许多外地书生,其中颇有些家境普通的,知道些人间疾苦,才渐渐有了点不同的声音。
直到这俊俏书生出现。
书生不仅一张巧嘴,而且思路清晰,娓娓道来,十分引人入胜。
经这书生细细将事情原委道来,又着重介绍了如何事发,众人情绪逐渐被平复,竟不由自主跟着他的思路走起来。
只听这书生分析道:“此案有许多疑点。疑点之一便是贾氏本人也是受害者。当晚除了有地痞流氓爬寡妇墙头,欺负贾氏外,贾氏被抓当时,分明情潮涌动,不可自拔。贾氏新寡,又独居,犯不上吃药助兴,更不该在丈夫才出殡的当晚就这般做。这情形显然不正常,贾氏当是被人下了药。那又是谁给一个丈夫才将出殡的寡妇下□□呢?”书生说着,环顾众人提问道。
众书生一致摇头,表示不知。
“总不可能是狗儿吧?”书生怪模怪样地耸肩摊手。
众人不由跟着一乐,对峙气氛再度减弱。
书生见众人听得认真,索性站在了凳子上,高声道:“疑点之二,是夜,众人早已回家休息,纵使那春、药是贾氏自己吃的,想要与人行甚苟且之事,大可关起门来,外人如何知晓?更断想不到贾氏如此大胆,自然也不会发现。可是偏偏却有人嚷出贾氏上吊了,这才引的街坊四邻纷纷前来相救。那么,贾氏明明没有上吊,又是谁谎报军情呢?他这么做是出于何种目的呢?贾氏之被捉、奸、在床,是否与这示警之人有关,乃他故意设计呢?如此说来,贾这氏岂非也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书生抛出一连串问题,竟隐隐说服了众人此案别有内情。
书生见火候差不多了,总结陈词道:“此案中,八成还藏匿了一个暗中作祟、别有用心、甚至是□□寡妇的恶徒!我等士子焉能坐视这等恶徒逍遥法外,继续为祸一方?”
“自然不能。
“必得伸张正义!”
“这等人,爬寡妇门,吃绝户饭,已不配做人,如何还能让他逍遥法外?”
“我等既然立志为一方父母,更不该放纵眼前的恶人。”
……
书生说话极有技巧,还擅长转移矛盾,几句话功夫竟说动了一大群书生,个个摩拳擦掌,要去甜水巷实地查访,好好看看是否还有恶人逍遥法外!
几句话而已,就转变了众人对一件极富争议事件的看法,并顺利牵引众人按照他的想法行动,既出尽了风头,又能不着痕迹,不引人嫉妒,顺利和人群打成一片,此子有大才!
申屠景看看司马瑛,满眼都是捡到宝的惊喜。
他们作为该案旁观者都没想到这些疑点,这个书生单单听说各种真假参半的流言,就能分析出这些疑点,显见是个条理分明、脑袋清楚的聪明人。
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一颗仁心,知道体会旁人的不容易,与绝大多数只会读死书,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书呆子都不相同。
司马瑛也如是想。
同时司马瑛比申屠景在甜水巷待的时间更久,听了书生分析,脑中登时浮现一个最有嫌疑的人——里正刘茂。
刘茂平素风评并不好,只是因为刘家在甜水巷树大根深,刘茂父亲是前任里正,也是个好人,刘茂父亲去世后,他顺理成章子承父业。
而刘茂作为里正,想要指使地痞流氓,逼迫贾氏,再轻易不过。加之他那晚更是几次三番出现在贾氏院中。
且后来司马瑛听肥牙婆王大娘私底下和别人抱怨说,刘茂曾许了她好处却并未兑现,白瞎她与他唱双簧,煽风点火,还害了一条性命,苦了她平白添去许多纸钱。
唱双簧,害性命,添纸钱……诸多线索串联在一起,再结合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