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
半空中飞来一个石子,不大不小,力道不轻不重,正好砸在一个小乞儿的脑门上。小乞儿眼圈瞬间红了,但是抿着唇线,是个不屈不挠,不愿意掉眼泪的样子。
“杳杳,疼不疼啊?!”问话的是个比小乞儿还要矮的再小一号的乞儿。
程云杳摇了摇头,低头拾起块更大的石子,冲着刚才出手的少年吼道:“王三!我草你祖宗……”
凤阳城北的提葫庙,两派盘踞在此的乞儿这个月也不知是第几次爆发群战。年纪最大的王三也就才十四五岁,最小的如刚才安慰程云杳的乞儿经南灵大概是八岁。他们都是群无父无母的孤儿,小小年纪,偷鸡摸狗,只要能活下去,是什么都能干一点的。
程云杳是个例外。她原本有个爹,跛脚病弱,拖着她来到凤阳城,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程云杳原本还是个穿着一身补丁衣裳,好歹干干净净的小姑娘。形势所迫,一头扎进乞儿堆里,初时凭着乖巧漂亮的小模样,总能讨得一些铜板。后来,人是越来越脏,小脸天天乌漆嘛黑,又实在脸太熟了,街头小贩看了都要赶。只好,坑摸拐骗偷鸡摸狗,什么都学了点。
打架,也是必修课。
这一场斗殴,王三被程云杳揪掉了两撮头发,他骂骂咧咧,永远都是那几句,“程云杳!没人这么打架的,跟个臭娘们似的!”
程云杳也不睬他,揉着后背,被经南灵扶到一边。有四五个小孩围着她,嘘寒问暖的一口一个“大哥”。
程云杳坐在地上把鞋一脱,倒出几枚铜板,分给大家。等小弟们走了,唯有经南灵眼巴巴看着她,从怀里拿出一包油纸包好的烧饼。
程云杳舔了舔嘴唇,是冷烧饼,没流出来什么味道。一块烧饼,经南灵撕开来,把大的那一半给程云杳。
他和别人不一样,他跟着程云杳最早,他从不叫她“大哥”,因为他知道她是个小姑娘,长得还特别漂亮那种。
程云杳一点不和他客气,张嘴就咬,咬得太急,牙尖,叼到自己的嫩肉,也无妨,继续吃,混着点血水,中间的葱油软和一些,更香了。
程云杳表扬道:“小灵,有点东西啊,在哪儿讨到的?”
“云香阁的小丫鬟给的。”经南灵圆头圆脑,头发是程云杳用一把破剪刀给他绞的,头发短了,人就干净了一些。何况他长得也不错,笑起来左脸颊有一颗酒窝,看着就甜。
这样的小男孩,放在从前,是可以做童星的。
程云杳如是想。
可是现在,只能跟着她在这凤阳城里乞讨,片瓦遮头的地儿就是这间破得不能再破的提葫庙,连大乞丐们都嫌漏雨漏风的地儿,她还要和王三争抢。
年纪太小,资源太少。
程云杳心里很苦,她吃下最后一口烧饼,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经南灵见状,把自己还剩一小半的烧饼赶紧递给她。
“杳杳,你吃。”
程云杳摸了摸他圆圆的脑袋,道:“饱了,你自己吃。”
她起身,瞅了眼不远处的王三,见那小子耷拉着眼皮坐那儿就着个破瓷碗喝水。看来大家效益都很差。
程云杳压着一口气,没允许自己叹气。
她以前真不觉得自己倒霉,直到被一只粗跟高跟鞋,一下子砸到了程云杳的身上,才知道什么叫点背。
她也姓程,普普通通一个美女。活到二十五岁,不谈风生水起,也算顺风顺水。这天,下班从电梯里出来,就在门口,瞧见一个气势磅礴的大房带着一票亲戚来打小三。
她还和同事说,“哇,那小三要倒大霉了,这都打到公司了。”
谁知同事煞白了脸孔,下意识就往她身后躲。她还没想明白呢,大房已经冲到了他们跟前。脱了高跟鞋,二话没有,照着那个长得更漂亮的砸了下去。
不错,她因为长得好看,和同事站得近,遭逢此劫。
本来以为,只是单纯倒霉的上个社会新闻,谁知道根本无处诉苦,她这一砸一醒,世界都变了。
她成了一个叫程云杳的小姑娘,还没适应身份,还没张口叫声爹,爹没了。直接被迫长大,没一个月,就成了提葫庙里的二霸之一。
程云杳双手叉腰,感叹了一会儿人生的无常。
忽而听得身后一阵大风呼啸之声,接着就是各种哀嚎不断。
转过头一看,王三和他的几个小弟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趴在庙外面疼得哇哇叫。
他们原本占据的一块干草垫子上躺着一个老头,头发全白,闭着眼睛,张着嘴,正在那儿一口气不歇地喝酒。
程云杳看了看呆若木鸡的经南灵,忙将他拉到自己身后来。
老头仰着头,一葫芦酒顷刻间就没了,他摇了摇葫芦,缓缓睁开眼,扫了眼王三,视线落在了尽头的程云杳身上。
“今儿怎么就醉了?”他自言自语,摇了摇头,又合上了眼睛。不一会,鼾声如雷,竟然是睡了过去。
经南灵不敢大声,程云杳没瞧见,他可是亲眼看见这奇怪老头是怎么飞身而来,双臂展开,就把王三那几人掀了出去。
“杳杳,那老头邪门呢,咱们溜吧。”
程云杳也是这个意思,两个小孩牵着手,正要走。就见王三回过劲,站起身,对程云杳吼道:“程娘们!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咱们家被占了,你连句屁都不敢放?!”
程云杳脚步不停,说:“什么咱们家,你是你家,我是我家,我家又没被占。”她说得小声,王三站得近,没听清楚。只见她嘀嘀咕咕,走得快。知道她是指望不上了,回头见那老头睡得人神不知。咬咬牙,和几个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