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杳仰起脖子的时候,还需要用手遮在眼睛上。她虽然也能听到一些动静,但出手这种事,却是没本事没能耐做不到的,因此叹了口气,“穆大哥,我哪管得了他啊。”
口气中的酸涩,穆流英细细品了品,道:“杳杳,不如我教你一些防身的功夫,也不怎么费精神。”
他话音刚落,七枚铜板落地和穆流苏同时落地,他冷声道:“你不去陪程红霓,怎么老往这儿跑?”
“我来得也不算勤吧,倒是你,成天见不着人,原来都在这小香居呢。”穆流英口气向来温和,因此这话说得其实不算尖刻,仿佛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穆流苏皱眉,“关你什么事。”
程云杳捂着嘴,没让自己笑出声。这两兄弟,除了长相一样,还真是哪哪儿都不一样。尤其是处事圆滑,从善如流这块儿,穆流苏是一点都不会。
穆流苏以为程云杳笑话他,眉头皱得更紧,他气呼呼的走到程云杳身边,展开扇子遮在她头顶,道:“你又不能晒太阳,走,进去。”
穆流英笑着摇摇头,对程云杳说:“我这个弟弟,说话做事都太耿直了些,杳杳,你不要和他计较。”
“我哪儿敢啊,穆二公子出身名门,武功卓绝,岂是我这样的小角色惹得起的?”程云杳转过脸,盯着穆流苏看了一眼。
穆流苏连忙道:“我知道了,下回,我一定走正门,让你的丫鬟提前通报。”
穆流英在一旁看得大笑连连,“这事儿我一定要告诉爹,多少师伯师叔都拿他这个性子没法子,唯有杳杳你治得住他。”
穆流苏瞪着他兄长,那眼神只有一个意思,你怎么还不走?
穆流英察言观色也是一流的,何况他弟弟眼色过于直白,并不需要什么眼力劲,他不再多说什么,拱手告辞。
程云杳见人走了,叫小红把铜板都捡起来。穆流苏见了,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程云杳有点不理解,问:“生什么闷气呢?”
“他的东西就那么好,你还收着?”
程云杳反应了一会,笑出声来,她这一笑,穆流苏不好意思再闹别扭,说:“你从来不留我吃饭。”
程云杳走上游廊,穆流苏跟过来,就听她问:“你多大了?”
“十三。”
“怎么比红霓还会使性子?”
穆流苏一听,刚要炸毛,反应过来,立刻呼出口气来,说:“我怎么了?”
程云杳回身,见他分明是生气的,偏偏要装作若无其事,实在是别扭得很。她坐在廊下的阴凉处,道:“你总和我生什么气,我哪里惹到你了?”
“不是你,是……”
“穆大哥?”程云杳虽然是个小孩的样子,但心性已经是成年人。她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说:“你大哥奉了穆伯伯的好意,问我要不要去你们府上住几天?”
穆流苏瞬间像是开心了点,但是看脸是完全看不出的,但是程云杳看得出来。他倚在墙上,带着点愉快的口气,“我早说叫你和我一起走,你看,我爹也是这么想的。”
程云杳转过脸,手伸到阳光下,手掌接着日光,道:“我要是走了,舅舅心里该多难过啊,好容易找到了我。”
“管他……”穆流苏顿了顿,道:“分明是他们不容你。”
程云杳想,这就叫不容了吗,当初程青璧死在万象宫,那才叫做不容,是谁不容她,程家,还是言清教?
“杳杳……”程云杳转过脸,才发现,她愣神的工夫,穆流苏已经倾身过来,二人四目相对,程云杳往后挪了挪脸。
穆流苏站直了,口气里有些恳求的意味,“你在这里,寄人篱下的,有什么事不必藏在心里,大可都告诉我,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程云杳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可她心里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因此决定揣着明白装糊涂,好好利用下年纪小的优势。
程云杳眨了眨眼,笑道:“我知道啊,你看,你教我的踏云纵横步,我可是有好好练呢。”
江湖上若说有什么脚上功夫可与言清教的异重叠影术相媲美,也就只能是飞剑门的踏云纵横步。
穆流苏是飞剑门门主的儿子,自然从小耳濡目染,已经打下了根基,程云杳因此也学了几步。
只见她起身,刹那间,绕到穆流苏身后,再一眨间,已经到了走廊的尽头,转身之间,人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施施然地坐下,只是过快的喘息声,暴露了她身体底子的薄弱。
穆流苏满意的点头,“杳杳,你真的聪明,如果不是体质太差,你的天赋远在我哥哥之上。”
程云杳听得想笑,只是气息实在不稳,因此抬手理了理身体里的气流。这种内门功夫出自凌霄山庄的吐纳之法,也是多亏了穆流苏。
等她不喘了,穆流苏才说:“这话不是我说的,我爹早就说过,哥哥资质平平,不及我的十分之一。”
程云杳相信穆流苏没有说假话,但是她对别人家的育儿策略不感兴趣,也就没有接这个话茬。
忽见穆流苏抬头往院门的方向看过去,程云杳心领神会,只低着头理衣裙的褶皱。
过了一会,程红霓出现在门口,一眼就看见了走廊下的程云杳和穆流苏。
自从上次扯完头花,以程云杳的全面败北离开小梅园为结尾,表姐妹两人有三个月没见过面了。
程红霓一身火红的新衣,走路的步伐也透露着一股雀跃。程云杳笑着问她:“表妹,有什么好事吗?”
程红霓心里一惊,连忙收敛了神色,“表姐,上次的事是我不好,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生我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