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为枕头格外松软,还是因为薰衣草的花香太过诱人,小天狼星在伊薇特身边沉沉睡去,连她什么时间起床了去上班都不知道。
他醒来的时候,整栋房子都寂静无声。伊薇特那边的床头柜上的瓷杯和金边眼镜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本书和插着月桂枝的花瓶。她的丝绸睡衣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同样平坦的枕头上。
他没被赶下她的床,就意味着伊芙默许了他来分享自己的卧室。这是个令人再庆幸不过的好兆头,但小天狼星仍然遗憾地想,要是能看到她今早醒来时是什么表情就好了。
也许伊芙给他施了个昏睡咒——变回人形的小天狼星在只剩他一个人的大床上滚了一下,脸朝下闷闷地想。否则,他不可能在她洗漱、铺床、换衣服的时候一直毫无所觉。
她施的魔法很巧妙,一点也没有中了普通昏睡咒醒来之后那种头昏脑涨的眩晕感,反而像是一夜好睡,连梦都没有做一个,脑袋里那根永远都拉扯着疼的神经也得到了安抚。小天狼星很久都没有过这么完整而深沉的睡眠了。
被单上还残留着伊芙的味道。和枕头上的薰衣草香不同,是她发间常有的那种极淡的丁香味道,冷冽、苦涩,但令人十分安心。
小天狼星昏昏沉沉地把脸埋在柔软的床垫里,磨蹭着不愿立刻起身。他什么都不去想,也什么都不担心,甚至用不着考虑昨晚争执的结果——伊芙昨晚没有离开,以后也绝不会离开;她默许了他睡在这儿,就肯定不会再赶他走。
等到他慢腾腾地走出卧室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昨夜分体事故后残留的血腥味已经消散干净,空气里只有沁人心脾的青草的气息。从敞开的窗户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旷野,旷野中生长着大片的蓟花,星星点点的蓝紫色隐在带刺的茎枝中,像苏格兰的土地一般沉默、坚忍,而充满生机。
小天狼星发觉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客厅中,整栋房子寂静得只听得到他自己的呼吸声。昨夜他满心以为伊芙会永远离开这里,这份死寂便让人觉得格外难以忍耐。
此时他仍站在和昨夜一样的位置,却无比相信她一定会回来。连这原本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也像是黎明前的黑暗,即便此刻看不见确切的光,但也深知夜晚终将过去。倘若心里有了这份期待,那么无论怎样深沉的黑暗,都再也不使人觉得茫然恐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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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伊薇特下班回家的时候给他带了伦敦街角极受麻瓜好评的南美烤鸡。
她食量不大,小天狼星慷慨地分给了她两只鸡腿。配菜是蓟花沙拉——那是小天狼星在等她回来的时候去旷野中摘的蓟花,刺茎用魔法处理过,除了咬起来硬得硌牙,没有别的缺点。
相对无言地一起吃过晚饭,站在水池边刷盘子的时候,伊薇特突然开口说:
“我在电梯里听到亚瑟·韦斯莱跟人提起,他们打算邀请波特家的那个男孩去世界杯。”
她用魔杖指挥着盘子排着队穿过水流,让它们一一落在碗架上。
小天狼星乖乖地站在她旁边,将她洗好的碗碟挨个用咒语烘干,然后引导它们飞回到橱柜里。他听到伊薇特的话,先是迅速地瞥了她一眼,才谨慎地说:“那真不错——在韦斯莱家至少比他的姨妈家要让人放心。”
“韦斯莱在部里人缘还不错,”伊薇特说,“但他太过亲近麻瓜了,这连我都听说过。魔法部高层中的纯血巫师对此颇有微词,已经有人要求神秘事物司预言厅中的缄默人密切关注和韦斯莱这个姓氏有关的预言了。”
“他们注意到什么了吗?”小天狼星警惕地问。
“这我不清楚。”伊薇特回答,“部门不同,门关起来谁也不知道谁在里面做什么。至少我所主管的天文厅中暂时还没发现什么异常。行星们走得都很稳当。”
她洗完盘子,沾到水的手背自然地在小天狼星的围裙上蹭了一下,然后回到了书房坐到桌子后面,摆开一副巫师棋的棋盘。她习惯在晚饭后自己跟自己下一盘棋。
小天狼星仍在水池旁边站着,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伊芙不在他身边了。他解下围裙从厨房追了过来,倚在她书房的门框上,追问道:“魔法部打算给他使绊子吗?——我是说韦斯莱。哈利在他们家会不会有危险?”
“韦斯莱是纯血中的大家族,”伊薇特一边等待黑白二色的棋子们纷纷跳到棋盘两端站好,一边不甚在意地说,“他家亲戚那么多,没人会想不开跟韦斯莱作对。”
小天狼星看起来稍微松了口气。
“即使如此,”伊薇特又补充说,“即使在部里还算相安无事,不代表有些人私底下也毫无作为。你应该比我了解投靠过黑巫师的纯血家族,是不是?E2的小兵往前走两个格。”
“他们服从于伏地魔,正是因为认同他的理念。”小天狼星沉着脸说,“绝不会真正认同麻瓜出身的巫师,当然也不会和亲近麻瓜的纯血成为朋友。”
伊薇特漫不经心地点着头,同时小声地指挥棋子前进或者后退,也不知道是否听到了小天狼星的话。她用的是那套从学生时代起就开始用的巫师棋,棋子们对她很信服,沉默而顺从地听从她的指挥,毫不犹豫地冲锋陷阵。
“现在的局势并不算安稳。”这时棋盘上的局面陷入了一个小型的僵持,伊薇特停下来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魔法部里已经有人蠢蠢欲动,难保不会有人趁乱做些什么。到时候有人相互包庇,有人粉饰太平,再追究什么都晚了。”
“我应该提醒哈利当心。”小天狼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说到趁乱,还有比魁地奇世界杯更混乱的场合吗?”
“全世界的巫师聚集到英国,魔法部和纯血家族都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