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加晦暗。他的眼睛是合上的。在场的人里,只有五条悟看见了。
哒。乐岩寺嘉伸把拐杖往身旁一拄,松开手。拐杖在木地板上笔直地立了起来。他缓缓屈下了自己的双腿。
咚。在他的膝盖与地面无声接触的同时,五条悟蹲了下来。二人中间竖着一个巴掌大的相框,背面对着五条悟,正面对着乐岩寺嘉伸。被框在里面的照片上,是夜蛾正道的脸。
照片是五条悟从怀里拿出来的。他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我不管你还有几年可活,把熊猫的秘密带进你的棺材里去。今后,你只要睁着眼,都会看见夜蛾校长死前的脸。这是我对你的诅咒。”
“我已经受着一个诅咒了,也不怕再多你一个。”乐岩寺嘉伸看着跟拐杖一样立起来的相框,问,“还有事吗?”
“尸体呢?被处理了吗?”
“你指的是哪种处理?”
“不管是哪种,我要带走。”
“在地下室,有封印的那间。”
五条悟起身后退了一段距离,直接对地面施展术式,打碎地板,抬脚跳了下去,畅通无阻地找到了尸体。夜蛾正道赤裸裸躺在系了注连绳和纸垂的石台上。他身上除了致命伤痕,刻满了某种咒文。
一楼,以为逃过一劫的众人转眼又看见五条悟从地板上的洞里跳了出来。他指着一个穿和服的人,命令道:“衣服脱了。”
“脱、脱衣服?”那人颤颤巍巍地问,“留一条内裤……可以吗?”
五条悟啧了一声,“人不至于蠢成这样吧。”
见状,旁边的人迅速扒下了这人的外衣,丢给五条悟。五条悟抓过,回地下室给夜蛾正道穿上,然后背起尸体离开了这里。从始至终,高层的大人物一个都没出现。
五条悟知道他们没躲在这里,但也没去找。他背着夜蛾正道回五条家时,去接李知白的人已经回来了。不等听汇报,他走到李知白休息的那间房,不敲门,不进去,也没吩咐仆人来,就站在廊下喊两个字:小白。声音不大,不急,一声接一声。
李知白洗漱完,吃过药,刚睡下没多久。听到五条悟喊自己,她从被窝里爬起来,揉着惺忪睡眼问:“怎么了?”
“小白,你帮我一个忙。”
打开门,李知白看清眼前,睁大了眼睛,不说话。
五条悟接着说:“帮我安葬夜蛾校长。”
处理咒术师尸体这件事,很多人都能做,五条家不乏会的人。甚至是五条悟,只要他愿意,也可以帮夜蛾正道处理尸体。
“我来处理的话,可能连渣都不剩了。夜蛾校长的尸体被施加了咒术,大概是读取死者记忆的那类,是因为有一两个掌权者想要借咒骸获得长生不死吧……总之,一般的方法处理不干净,我想让他干干净净地离开。小白,我记得你用符纸烧过热水,那不是一般的火吧。”
“以炁为燃料就是真火,能净万物。”李知白明白过来,解释完后又说:“夏油杰现在也在你家。我给他施过法术,他白天看上去跟活人也差不太多……如果你想的话,夜蛾校长也——”
五条悟打断她:“在你们那边,也是这么随便复活死者的吗?”
“当然不是了。”逆转他人寿数对自身命格影响极大,这是每个中国术士的必修课。
“那你还问这种话。”五条悟话语冷静,“不需要为了我做这种事。”
李知白点点头,“我知道了。”
在五条悟的吩咐下,仆人很迅速地准备好了火葬事宜。夜蛾正道穿上体面的衣服,躺在一块白布上。底下是从山上捡的大堆树枝。这场露天葬礼的举行地点离五条家在山上的墓地很近。
李知白散着长发,穿着浴衣,只披了一件外衫就跟出来了。她站在五条悟旁边,呵了呵手,问:“要告诉夏油杰一声吗,他不也是夜蛾校长的学生吗?还有硝子小姐,也是你的同期吧。”
“已经叫人通知过了,来不来就随他吧。至于硝子,她现在不会有时间的。”五条悟平淡地说着,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裹在了她身上,“没衣服就去找仆人要,这种时候事多,顾不上的情况要自己想办法呀,是觉得脸皮能帮你御寒吗?你脸上也没几块肉的。”
“……嗯,知道了。”李知白双手抓紧大衣边缘,侧过身仰头看着五条悟,观察着他的神情。他的神色和情绪好像都融进了日光里,平静而自然,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看了很久,五条悟也任由她看了很久。直到他开口说:“准备好了就去吧。”
李知白上前,围绕夜蛾正道的尸体画阵,贴符,念咒,掐诀。八个方位的符纸亮起红光,燃烧成一团团悬空的火。火随着地上的阵法纹路蔓延开来。布满夜蛾正道尸体的咒文随之亮起光,却是漆黑的。像是虫子那样一阵蠕动后,咒文消散了。
做完一个“起”的手势,火焰开始吞没尸体。李知白把大衣脱下递还给五条悟,拿起自己的剑,边舞剑边行步,唱起了广成韵里的《奠灵》:
“自古花无久艳,从来月不长圆,任君堆金积玉,难买长生不死,飞禽可有千年鹤,世上希逢百岁人,生碌碌,死茫茫,要觉何时觉,想长哪得长,浮云烟锁雨,无事叹炎凉……”
火烧了半个小时,冷却花了十分钟。下午,阳光还暖照山林的时刻,五条悟收捡了夜蛾正道的骨灰,将瓷坛交给了仆人。仆人会带着它去往五条家的墓园。
“辛苦了,回去吧。”五条悟重新替李知白披好大衣。
他们一起往回走。半山腰已经起风了。李知白的长头发开始乱飞,她缩在大衣里,用手指小幅度拨开额前的头发,不让视线被扰乱,因此走得慢了点。而五条悟在风里,连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