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兽性支配的。
“我之前以为自己是超脱的,杀掉双亲的时候,我很平静。可是到现在,经历过死亡却悲哀地发现,自己也没办法超脱。死亡会消解一切,包括无意义。迄今为止,我是靠着与无意义的抗争来维持自我的存在。
“很难理解吧,我不指望你能听懂,因为我不是在寻求理解。只是今天我忽然觉得,跟人说出来也没那么难受,甚至会让我好过一点。”
墓林的影子渐渐被拉长,几乎要连成一片。隔了不远,五条悟在某个无字墓碑前坐下来,对夏油杰说:“你说,我在听。”
“当初我说要创造只有术师的世界,你把这个世界理解为整个地球了吧?”
“听到你说这话的人都会这么理解的吧,尤其是在你已经开始杀人之后。”
“但是悟你根本没想过,之后的十年,我的活动范围根本没离开过日本呢。”
“因为海外的诅咒很少啊,你总不会头顶通缉令跑出去旅游吧。”
“旅游还是去过的,去了无人岛。”
“去看真猴子龇牙?”
“哈哈,看了象龟,体型超级大。这种动物能活很久,大概现在还活着呢。”夏油杰伸直双腿,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话说回来,如果要杀掉全球六十亿人,就算没有你那样的术式,我自己操纵几千只咒灵,从非洲的部落小国开始杀起,也比待在日本当十年教主要有效果吧。”
“所以呢?”
“在说术师和非术师之前,先说说人类吧。虽然上学的时候,你都在历史课上睡觉,但犹太人还是听过的吧?”
“听过啊,怎么,难道说你在学那个落榜美术生?”
夏油杰摇摇头,又说:“他们没有国家,经历了欧洲人的多次清洗还存在,甚至用上帝的应许之地建了国,用你这最强的大脑想一想,是因为什么?”
不等五条悟说话,他自己答道:“因为他们掌握了现在这个世界背后的运行逻辑和驱动力量,也就是思想和资本。那么,再看看美洲那块地方。提问,现在不思考,说出你最先想到的国家。”
“阿美莉卡?”
“发音不标准,扣十分。”
“嗯?我要撕卷子了。”
“那片土地上有很多原住民,不说至今大家以为都消失,但其实还存在,只是失去自己文化的玛雅人,就说印第安人吧,他们和犹太人比,又怎么样了呢?”
“被盎格鲁撒克逊人基本消灭了吧。”
“好,现在我再问,我说想创造一个只有术师的世界,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夕阳渐冷,五条悟在其中陷入沉默。
“悟,我知道你只做正确的事,或者说你只能做正确的事。”夏油杰转口说,“你知道我最羡慕你的是什么吗?不是实力,是你目光能看到的地方,脚步立刻就能到达。而我的脚步到不了,目光也看不到的地方,只能用思想去到达。所以,我不害怕死亡,我怕的是死亡将我辛苦到达的地方全都消解。”
“事到如今,就算你这么说,”五条悟把手搭在墓碑上,“嘿呦”了一声,同时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接着说:“你也已经没办法寄身在这个世界上了呀。”
“如果是寄身于其他人呢?”夏油杰眯着眼笑。
五条悟的脸色严肃起来,“哦?”
夏油杰没有正面回答,又抛出了问题:“我听说你被驱逐出咒术界了,还打算回去吗?”
“谁要做那种自讨没趣的事啊。”
“既然我都说了这么多,该你了吧。实话实说,用教育改变咒术界,这是你自己的方法,还是夜蛾老师的方法?”
“怎么说?”五条悟仍是反问。
“目前咒术界的四个特级术师,全出自东京校,除你的学生乙骨之外,剩下的都是夜蛾老师教出来的。你自己就是最强,不可能没发现的吧。”
墓碑和树的影子被拉得更长。阳光变稀薄了,快要与雾霭融在一起,连五条悟的身形都暗了下来。他说:“你说我只做正确的事,不算全对,给你扣一半的分。正确答案是,我只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
“那谁来决定什么是正确?”
“那当然是——有史以来的最强咒术师——五条悟啦!”五条悟竖起自己的大拇指,两只,晃了晃,然后问:“你说寄身别人,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做了这么多事,想当没发生过可不行呢,小孩子才这么无赖。”
“急着跟从前的自己划清界限,以此显示自己的成长,也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吧。”夏油杰补充道,“我的理想本质不会变。我不会否定无意义的价值,也不会否认与无意义抗争的自己。只是想以自己的力量为条件,拜托你把我的死刑变成缓期执行,这种事你经常干吧。”
“这次不一样,决定权不在我手里,而且我很担心小白的身体,所以不会帮你求情的。”
“去问问你女朋友就好,她说没有办法那就算了。如果可以,你当中间人,让她给我定下单向束缚,这样就能放心了吧。”
“什么女朋友,还没表白呢。再说,让你们定下单向束缚,最不该放心的就是我了吧。”
“没表白?就是还没确定关系?”夏油杰听闻,大概是想挑眉,但感觉已经变得迟钝,只好用手扶了扶额,“没想到啊,悟,从前一起被骂人渣,结果你还真当渣男去了。”
“已经非常确定的事就不需要再做了啊,我想了想,要是往后走,现在的条件还不够。”
“你这个人还不够?”
“嘛,也是啦,一般来说绰绰有余,不过就是很奇怪,如果是她的话,我觉得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