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是天幕的指针,此刻,它像颗玛瑙珠子似的挂在五条家的黑色院墙上,催促人们结束一天的事宜。
余晖把庭院里的一切映上红色,包括李知白的脸。好像是她喝醉了,又好像是她头上蒙着一层纱。将要进门时,五条悟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烫。
“你家医生给我看过了,睡一觉就好。”在他开口之前,李知白看着他说,“有件事,天黑之后夏油杰就不能说话了,因为心脏受损,固魂法术也没办法再用,所以,有什么话最好现在就去说,抓紧时间。”
“嗯。”五条悟应了一声,又问:“他在被你带回来之前,有做过什么吗?”
“算是帮忙救下了一个小孩。”
“普通小孩?”
“有术式。”
“哦,果然是这样啊。还有呢?”
李知白仔细思考后,摇了摇头。
“诶——不说实话我很难办啊,会忍不住东想西想觉得你们之间有隐情的呀,搞不好就害得我们打起来了,一打就是天崩地裂世界毁灭哦。”
习惯性翻了个白眼,李知白叹口气,笑了,“应该是试探了我一下,具体的你自己去问他吧,老实说,我根本都搞不明白他究竟是在做什么。唉,总之啊,你们之间的事我是一点都不想沾边了。”
“确实,痛苦都写你脸上了。”五条悟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接着说:“安心睡觉去吧,剩下的有我。”
他看着李知白睡下后,离开了。而李知白在意识沉下去时,却突然惊醒,“卧槽,怎么还是搞忘了……”
她猛地坐起,一拍额头,“找墓地!”
五条家的墓园里,夏油杰正站在最新的那座墓碑前。他穿了件黑底白条纹的浴衣,额上缠着绷带,头发没扎起来。山上煌煌的夕阳近不了他的身。有只乌鸦似的咒灵立在他身侧,一层楼那么高,展开半边翅膀投下了浓厚的阴影。
“我以为你不来了呢。”五条悟扰乱碑丛的重重斜影,走过来说。
夏油杰动也不动,回答道:“是不打算来的,但是,还得给自己找块墓地啊。”
“在我家墓园找?”
“有什么问题吗?本来就是要麻烦你的。”
“是吗。”五条悟端详了一会,忽然笑了,“可是外人一般进不了我家墓园的欸。”
“这里不是已经有一个了。”夏油杰指着面前夜蛾正道的墓,补充道,“多一个又怎么了。”
“多一个五条家主的挚友当然没什么了,但如果是别的什么人,那就不好说了。”
闻言,夏油杰也笑了,侧过头来说:“拐弯抹角的话少谈吧,我没什么时间。”
“谁让有人又在犯嘴硬的毛病,来看自己的老师而已,就这么难为情吗?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
“难道他还当我是学生?”缓缓靠着墓碑坐下,夏油杰自嘲道:“失败的学生吧。”
“对老师来说,学生就是学生。”
“哦……这样啊。呵呵,曾经谁能想到啊,有一天你居然也会说这种话。”
“是想互揭老底的话,那还是饶了我吧。感叹之类的话也少谈点。”五条悟言归正传,“小白说你试探过她,什么情况?”
“试探啊,她这么说的?倒也没错。”夏油杰直言:“我设了个简单的局,想把她变成我的人。”
“你在说什么?”
“冷静点,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转变她的观念,让她成为我的伙伴,毕竟我现在这条命是她给的。”
“又在传播你的疯狂思想?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让一个普通人去杀她。”
“……真是服了。”五条悟面无表情站了会,叹了老长一口气。
见他这样,夏油杰笑着问:“怎么,后悔让她来面对我了?”
“做这种事不是自讨没趣?绝对被讨厌了吧。”
“是嘞,被说恶心了。”
“挺自豪的哈?”
“不过她看上去挺好骗的,怕杀我会引来麻烦的话,放着我不管就好了,但还是帮了我,我问的问题也都诚实回答了。”
“她尊重你啊,即使你已经这样了。”
“是啊。”夏油杰颔首,“本来我是想在绝境里激发她的人性的,可就算面对恶意,她也遵循着本心,该说不愧是道士吗,和一般术士很不一样呢。”
空气静了一阵。他接着说:“我问几个问题,你也诚实回答我吧,悟。”
“那要看你尊不尊重我了。”五条悟强调说,“别指望我像小白那么温柔。”
“你和她一样,是尊重我的吧?”
五条悟默认。
“那先听我说说吧,放心,我不谈正论,不过是些你认为疯狂的想法罢了。”夏油杰望向天空,轻轻吸气后,重新开口:“嗯,该怎么说,我曾是个想将自身转变成神的人。一个成年人说这种话可能让人觉得很好笑,不过先别笑。”
“不会笑的。”
夏油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
“为什么是神,因为诅咒能够对抗诅咒,而人性无法对抗人性,这是我得出的结论。但人成不了神,至少我成不了,我承认自己也不过是个凡人,并不能拯救所有人。
“为了区分我愿意拯救的和不愿意拯救的人,我称普通人是猴子,一方面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讨厌,一方面是找不到一个现有的合适的词来概括与普通人相对的咒术师们。不管怎么给自己脸上贴金,这世间的人都超脱不了生死,超脱不了生死带来的欲望。所以,在生死面前,人跟动物也没什么两样吧,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