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寿喜安才懒懒地从庆南承的卧榻起身,将头发随意地往后一拢起,拖着月白色素纺绸里衬裙,光着脚走到外室,接过侍女手中的茶一饮而尽,锻绸般的几缕黑丝散下来,在鬓角、杏眼、桃腮、流落于锁骨,如此风光倒叫新进的丫鬟,羞得低下了头。
她倒不以为意,轻轻笑过。自是一派独有的风情,端坐在铜镜前,弄妆梳洗从不假手于她人。
从铜镜中打量自己日渐丰腴的轮廓,金尊玉贵地娇养了这一年,这肤若粉桃,玉骨柳态的,果真是富贵最养人。
谁曾想,如今她已是个可以“以色事人”的姑娘了。
她本名叫王端端,刚入百贺楼时不过是个黑黄干瘦的粗使丫头,讨的也不过是和阿弟王翊能有方寸的遮雨瓦、避风檐。
“姑娘、姑娘......”百贺楼里的随侍丫头——辜弱弱自外焦急地跑进来,大喘着气,说到:“公......公子......”
庆南承的内院,从不留外来人,所以每每她留宿于此,都先让辜弱弱回百贺楼,待需要回去之时,才派人传她来接。
辜弱弱是个聪慧的,她见从旁还有司南苑的两个婢女,便不肯往下说。
“封了?”寿喜安描眉的动作一滞,悬停了三秒,旋即又起,焦柳原本是要拉到眉尾处,缓缓下落,但她今儿个偏偏挑起了眉峰,弯似新月,多了两分肃然。
她每日最常描画的那种落尾眉,自带灵动优雅,最是适合她的桃心脸,显得娇俏又不逊魅色。
见辜弱弱面有疑难,寿喜安宽慰到:“不妨事,说罢”。
百贺楼被封,独独就漏跑出来一个小丫头,还让她轻易地跑进司南府内院来给自己报信,想来也不过是他顺意之举。如今便也无需让婢女回避,多此一举,倒让他笑话。
“姑娘......”辜弱弱,人如其名,是个娇娇弱弱的小丫头,哪里见过那番场面,又急又怕,水晶珠儿在眼眶里打着转儿,说:“今日,突然来了好多官兵,将百贺楼团团围住,德叔去理论被打个半死,尼莫姑姑、梓期姑娘、小翊,他们,他们都被关起来了.......”
“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我.....哇......呜......”说到这儿,辜弱弱再也止不住,“小翊掩护我从户道旁的狗洞爬出来的,小翊,他......被他们抓了回去,姑娘,小翊他......”
如此场面,想来王翊必少不了皮肉受罪,寿喜安一时情急,握在手心的焦柳被捏成了碎段。
伺候在旁的婢女听到声音,赶忙上前,检查着她是否受伤,小心翼翼地将碎段清理干净,生怕这位主儿受一丁点的损伤,不然等待她们的便是百十倍的惩罚。
寿喜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想白白连累旁人,便收敛心绪,将辜弱弱拉到自己身旁的矮凳坐下。
“弱弱啊,怎么还是这么爱哭”,说的是不慎厌烦的词,语气倒忍不住打趣到:“再哭,小翊知道了又得笑话你”。
寿喜安用锦帕将她脸上的泪珠拭去,又将她揽到怀里宽慰,“好了,好了,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好吗?有我在”。
“快,看看我这妆面,可好?”她双手捧脸,如花盛开。
辜弱弱哪里有半分心思顾这粉面上的端倪,像颗在地里刚发芽的土豆,抬起小脑袋问:“可是姑娘,公子他,他不是很喜欢你吗?他为什么......”
寿喜安忍不住轻笑一声,世人都辱她妖孽、骂她骄纵,偏就身边人觉得她受尽恩宠,连王翊也曾对庆南承赞不绝口。
寿喜安伸出手制止了她的话,岔开话头,说:“弱弱,你今年已经及笄了吧?”
辜弱弱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旧时家里可有婚嫁之约?”
“姑娘.......”辜弱弱有些羞赧,在百贺楼她和王翊吵闹、玩耍、两情相悦,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弱弱,别看小翊平日里轻嘴薄舌,但他心至赤诚,最为简单。这江湖人心,悱恻多变,两个人相处,坦诚与信任最是重要,你可知晓?”
辜弱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寿喜安将一直戴在自己手上的镯子取下来,戴到辜弱弱地手上,说:“这个银镯子并不值钱,但却是我们阿嬷传下来的唯一物件了,我现在将它送给你,你可知其意?”
辜弱弱点点头,又摇摇头,见这镯子如此重要,又想要取下来,被寿喜安伸手制止。
“哎,我们家门户小,给不了你多少体面。不像德叔家底厚,娶个妾室都热闹了大半个月”。
辜弱弱有些糊涂,德叔娶妾室那事,可不就是闹了大半个月的......满堂笑话。
“德叔他......”话未说完,见寿喜安眼神制止,院门口肖英正端着午膳走近。
辜弱弱赶忙擦干眼泪,将手镯藏进袖口。
又恢复那一副娇媚可人的面目,甜糯的语调,娇俏地说着:“可巧着,我们弱弱都快饿哭了,肖英英,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呢”。
肖英这种在生死场上走过的,最是见不得矫糅的女子。若不是被延吉安排到此保护寿喜安,她是万万不会多与这样的女子搭理半分。
偏这世上男儿,好似最喜这番,连公子承都不得例外。
肖英依然是不给好脸色地将餐食往桌上摆放好,便要施礼离开。
寿喜安叫住她:“诶,肖英英,和我们一起用膳,可好呀?”
肖英一脸不厌烦,做着手势,拒绝。
“别嘛,别嘛,待会儿还得请你送我家弱弱出府呢”。
肖英虽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