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对于他而言充满了幸灾乐祸;可苏澄跃的心软,却只是对他这个人,是为他的皮囊、言行所惑,在她举手投足间都能看出切实的照顾。
陆承远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这般喜欢骗人——不为任何外物,只为看见一个人因自己的谎言消弭愤怒、无可奈何而去欺骗她。
他垂眸低笑一声,起身走近苏澄跃。
苏澄跃瞧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嘴角噙着笑意,一双眼眸里仿佛有水波荡漾,略微上挑的眼尾像一把小勾子,试图勾住面前放肆撒野的一颗心。
陆承远走近后,伸手想握住苏澄跃空闲的那只手。
可苏澄跃那里是会让人碰到腕上主脉的人?当即反手一拧,甚至只留下一抹残影,便将陆承远手腕别了过去,并死死掐住对方腕脉。
方才旖旎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尽管苏澄跃下了力度,陆承远甚至能感觉腕骨在隐隐作痛,可他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澄跃见状赶紧撒手,又讪讪道:“你不要随便动我啊,我有习惯性动作的……”
“是我鲁莽了。”陆承远缓声道,“还请娘子不要怪罪才好。”
这搞得苏澄跃更不好意思了。
她左顾右盼一番,见陆承远只着中衣,便将手中的碟子放下,抽身去取了他的外衣递给陆承远,道:“你身体弱,别着凉了。”
虽然现在正是酷暑夏夜。
这个转移话题的手法也并不高明。
但陆承远还是顺着她的梯子下去,拢了拢身上的外衣,对苏澄跃笑道:“多谢娘子。”
一贯乐于助人的苏澄跃收到这份谢意,立马就将心下的尴尬抛之脑后,喜笑颜开着对陆承远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言罢,苏澄跃便再次端上碟子要出去。
陆承远再度叫住她,道:“天色已晚,娘子还要去到何处?就在房里用吧,我不打紧。”
苏澄跃回头看了眼陆承远,无比认真地问:“你不会还要我打地铺吧?”
这样严肃的问法,反倒叫陆承远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
他道:“可夫妻间又怎会分房睡呢?”
“你身体不好大家都知道对吧?”苏澄跃摊手,“所以我们分房睡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免得我半夜打搅你休息。病人肯定要一个安静舒适的环境嘛!”
苏澄跃有一个正经理由,她干嘛要放弃宽敞舒服的大床,在这里打地铺呢。
陆承远听完,皱着眉头但依旧带笑,他点了点头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又闷声咳嗽起来。
这一碟炸酥再次被放下。
苏澄跃上前查看陆承远的情况,只见他面颊因为连声咳嗽而泛红,并且这咳嗽声愈演愈烈,隐隐有些接不上去的感觉。
看他这副随时要断气的模样,苏澄跃顾不上许多,赶忙给他倒了杯温水顺顺气。
就在这时,偏头轻咳的陆承远趁其不备,忽然伸手攥住苏澄跃的手腕。
苏澄跃下意识就要有所动作,但瞧见陆承远这副“命不久矣”的模样,再加上他手上确实没用什么力气,没让苏澄跃感觉到危险,这下意识的反应才被苏澄跃压下去。
在苏澄跃开口询问之前,陆承远“先声夺人”,垂首轻声道:“娘子,陪我可好?”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不断咳嗽后的沙哑、颤抖。
仿佛沙漠中干渴的旅人拽住唯一的水源。
于是苏澄跃不出所料的,又心软了。
“……行吧。”苏澄跃道,“明天收拾收拾我再搬出去睡吧。”
陆承远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五指渐渐松开、下滑。
只是苏澄跃伸手,反客为主扣住他的手腕。
那一下没压在陆承远的命脉上,却压在向下一些、更为要命的地方。
陆承远隐于暗处的眉头微微一皱,但旋即意识到,自己身上那玩意已经被压制了,轻易不会叫苏澄跃发现。
方才苏澄跃的反击在陆承远预料之中,但是现在她突然动手却在陆承远意料之外,叫他忍不住流露出几分警惕。
但这几分戒备立刻又被他刻意压下去,看向苏澄跃时表达出几分恰到好处的不解。
“你的手好冰啊。”苏澄跃喃喃道。
“久病缠身是这样的。”陆承远笑道。
“其实可以泡暖身药浴的……”苏澄跃又道。
陆承远自然不会让她来插手这件事。
他便顺势不动声色挣开苏澄跃,浅笑道:“我虚不受补,还是这样拖着吧。天命有常,在最后的时候能得娘子亲眼,已是上天对我的眷顾了。”
苏澄跃“嘶”了一声,像是被这肉麻话烫到一样后退两步,忙道:“你快休息去吧。”
说完她就走向衣柜,将今早胡乱塞进去的铺盖扯了出来,往地上一丢,重新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