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十六岁。
她打心里依赖他,叫他阿骋哥。
阿骋摇摇头,看着梁梦蝉脸上的泪痕和脖颈上的淤青,心疼又愤恨,他的指甲陷进肉里,十分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阿蝉,你再忍耐几年,再忍耐几年,我一定带你离开。”
“嗯。”梁梦蝉点头。
这一年,她十五岁,他十六岁。
她其实很惊奇,阿骋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十三岁那年,明明才初相识,他便对她许下了要供她上学的承诺。
那天她只当他说的是戏言,而且也不知道他家住哪,回去后,两人便没再联系。
她心底暗暗筹谋着去南洋当几年佣仆再回来想办法挣大钱的计划,收拾好了为数不多地几件行李,到了八月中旬,她跟着好友阿花去了码头。
临上床的那一刻却被人拽住手腕,她回头一看,是一个多月没见的他。
他是跑过来的,跑得有些急,扶着膝盖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有钱吗?”
他把五百块钱塞到了她的手里。
梁梦蝉握着,又看看已经上了船的阿花,在用一种十分羡慕又凄楚的眼神看着她。
本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从那一刻起,他们的人生轨迹,却好像开始截然不同了。
“我不要。”梁梦蝉有试过塞回去,“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收你的钱。”
她被他拖着,延误了上船时间,可也依旧不想要他的钱。
而阿骋给出的解释是:“我这是在投资,我脑子不好使,你人聪明,又上进,将来必定学有所成,到时候好好回报我即可。”
5
梁梦蝉半信半疑。
回到家,又是半个啤酒瓶飞来。
梁邃摊在沙发上醉醺醺地喊:“不是出去挣钱了吗,又回来做什么!”
梁梦蝉反应迅速,关上了门,然后站在自家门口,脊背抵着门把手,呼吸突然急促,身子慢慢地滑下去。
她蹲下来,捏紧了阿骋给她的钱,自私地做了决定:“她要读书,她一定要走出去,再也不要回来。”
很惊奇,就像梦一样。
九月份,她拿着阿骋统共给她的一千块钱去了圣高勒书院报道。
他没有陪她一起去,他又消失了。
那之后,他们维持着一个月见一次面的频率,每次见面都是他拿钱给她。
书院是六年制,就算不读大学,出来也能有份不错的工作。
她想:她会好好报答他的,一定会的。
她对他的称呼,也由“阿骋”变成了“阿骋哥”。
他在她心里,就像哥哥一样。
他神出鬼没,她连他的全名都不知道,而他工作的地方,起初他也是不想告诉她的。
还是她在初二那年悄悄地跟去,才发现他竟然在干抬石灰水泥的活计。
“太苦了。”她说,“阿骋哥你这样……太苦了。”
而他笑呵呵道:“阿蝉别难过,这只是我的副业之一,我又不总是来这,偶尔来来而已。”
梁梦蝉一想也是,不然只靠扛水泥,他哪来那么多钱给她的。
“那你的主业是什么?”梁梦蝉吸着鼻子问。
阿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说,“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你也帮不上忙。”
“你全名叫什么,家在哪儿?”有一次,她又问道。
“你不必知晓。”他仍然是说。
就一个名字和家庭住址而已,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告诉她。
他们也维持着半年去一次明珠塔的频率。
这座塔,好像一直都建造不完。
每次梁梦蝉问阿骋,他都说:“快了。”
而每次他们去塔上,总好像还有很大的工程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