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奶奶一直给她挑长相好看的肉块,付惜禾一个小鸟胃也足足炫了两大碗饭。
一则因为奶奶做的猪肉炖粉条确实很香,二来她从小没感受过多吃一碗饭就能得到表扬的日子,难得有一次就超常发挥了一把。
大家默契地略过中间隔的年头不提,小心翼翼守护眼下的欢乐,仿佛这六年她不过是出门打了个酱油。
可爷爷奶奶都知道她现在姓付,她的事顾屿分明跟他们说了。
用过午饭奶奶照例给她扎小辫,这些年付惜禾要么黑长直,要么低马尾,难得又梳了一对麻花辫喜欢得不行,对着老式衣柜自带的镜子照来照去,还比了几个pose。
对着镜子凹造型时,她有一瞬发怔:如果自己从小在这里长大,大概也会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吧。
“我的小姑娘,臭美呐?”顾屿掀开防蚊帘进屋,学着奶奶称呼她。
回了家他也活泼不少,褪下“顾总”的皮成了村东头的傻小子,嘴都换了种欠法。
付惜禾心情好,不跟傻小子计较,转过来跟他显摆:“好看吗?”
“人间绝色,西施都不如你……哎奶你干嘛,我发型都乱了。”
奶奶敲了下顾屿的脑壳:“让你去鸡窝捡蛋,又跑屋里来闹腾!”
“今儿那鸡不听话,压根没下。”
“它天天下一窝,怎么就你去了不下?”奶奶碎碎念着出门,“你等我捡来给你看。”
奶奶走后,顾屿凑到付惜禾跟前:“帮我理理头发。”
“我不,这儿有镜子,你自己来。”付惜禾让出镜子前的黄金站位。
顾屿偏追着她跑:“不行,奶奶揉坏的,她喜欢你,所以你要替她帮我整理。”
付惜禾看着他那颗毛绒绒的脑袋,突然就起了坏心:“也行。”
原本奶奶没怎么弄到他头发,可这人故意耍贱,付惜禾索性满足他,伸手狠狠乱揉一通。
“哎你——”
“不用谢!”付惜禾边笑边往外跑,正见奶奶提着满满一篮鸡蛋喊顾屿过去挨骂。
屋里即将挨骂的人对着镜子照付惜禾的杰作,无奈地“啧”了一声,到底没舍得让它回归整齐——付惜禾揉出来的鸡窝,得留着。
小平房充满欢闹,这会儿付惜禾立在过堂屋,唇角笑意未褪,突然走起了神:
东刘村于她而言,或许于他们两个人而言,都像是世外桃源,他们刻意忽略应不应该,只有愿不愿意,肆意放纵,梦里明知身是客,仍贪欢一晌。
只是这梦太脆弱,脆弱到片刻不能离人,她不过独自在外站了半分钟,梦就像破了个窟窿,心里嗖嗖地凉。
桃源终不能久居,这趟回去,她跟顾屿就再没以后了……
好在顾屿出来得及时,他能明白她似的,给她小心翼翼把梦补好,捧在手心精心呵护,大气都不敢出。
顾屿还顶着被她揉乱的鸡窝头,冲她扬了扬电三轮的车钥匙:“小姑娘过来,哥哥带你去买零嘴!”
“爷爷呢?”
“爷爷说我已经长大了,让我带你去。”顾屿满嘴跑马,爷爷奶奶其实是想让他们两个多相处。
付惜禾跟着他往车棚跑,步履欢快,弯着眉眼傻笑,仿佛不存在刚刚的失神。
就这么两天,没有时间伤情,她必须很努力地汲取爱,借此撑过之后的十年八年。
付惜禾坐进车斗,顾屿在前开车,两个人背靠着背。
和他的SUV不一样,电三轮是敞开的,在乡间土路驰骋能感受到风的流动。沿途是庄稼地,是大大小小的平房,是绿的树,是自然蓄起的小水塘……
农村的小卖部不大,但五脏俱全,烟酒、蛋糕果子、零食饮料、冰棍水果……多金贵不敢谈,胜在啥都有。
付惜禾先拿了包干吃酸奶——这就是爷爷口中的片糖,而后她抱着两杯吸吸果冻,眼珠一转,手就要往之前吃过的光头强辣条上伸,还没够到就被顾屿呼了一巴掌。
“胃不好吃什么辣条?”顾屿打个巴掌,塞给她两包红枣,“吃这个,对身体好。”
付惜禾幽幽怨怨刀他一眼。
“看什么?这可比辣条贵多了!”顾屿瞎话张嘴就来,“抵我两年零花钱呢!”
听他说两年零花钱,付惜禾泄愤似的又多拽了两包。
小卖部门口常有乡亲聚着闲聊,付惜禾在门外等顾屿结账,她旁边一个小姑娘正拿着石头在地上写字。
付惜禾长得好看,小姑娘写几笔就抬头看看她,被发现了就望着她笑。
顾屿在里头被老板拉着扯淡,她索性也蹲下来跟小姑娘闲聊:“小妹妹今年多大了?”
“明年上一年级,”身后一个大姐把着满手牌搭腔,“怕她跟不上,提前教了几个字。”
大概家长都爱秀娃,孩子母亲说着还起了劲儿:“秀秀,写个‘谷灵秀’给姐姐看看,看我们秀秀会写自己名字,多厉害。”
或许写名字技能被母亲展览过太多次,小姑娘抵触地哼哼起来:“我不想写!名!字!啦!”
“你嚷嚷啥?再给我嚷一个?这孩子倒着长,越大越气人!”
眼见母女俩要吵起来,付惜禾忙充和事佬:“要不姐姐考你几个字,让姐姐看看你多厉害?”
她先问了几个很基础的,许是觉得“日月山水”这些太没劲,小姑娘问她:“姐姐你叫什么呀?我想写你的名字。”
“姐姐叫‘惜禾’,对,就是木上一撇那个禾……”顾屿拎着零食出来,正见她哄孩子,声音轻柔,比对他有耐心。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