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帘子被人从外边掀起,进来了个刚及弱冠的年轻男子。
一袭青色束袖锦袍,外边披了件玄色大氅,墨发仅用玉冠束于发顶,五官轮廓分明,眉眼精致。
丰神俊逸,皎如明月。
他不疾不徐地朝张鸣见礼,声色极淡:“姑母卧病在床,收到丞相的书信后特让晚辈前来接回表妹!”
萧氏脸上神情一时精彩至极。
原想着自己的计策天衣无缝,只要落实了张若棠不是亲生,章家不过一介商户自是不敢上门要人,到时不仅能将张若棠捏在手里,让莹儿替了她的嫡长女之位,还能将这笔丰厚的嫁妆收入囊中。
可眼下是什么情况?
老爷何时写下的保证书?这个看上去势头不小的年轻人又是怎么回事?
张鸣抚着光洁的下巴瞅了眼同样一脸愣怔的俞夫人,眼中不免浮出得意:“俞夫人,章家派人来接棠儿了,我夫人的嫁妆今日你怕是带不走了!”
张若棠闻言顿觉一阵天旋地转,她红了眼尾上前,声音携了细密的凉意“父亲这是要逼死女儿吗?”
陆砚白循声望去,这才在俞夫人身侧看见了个身姿婀娜,正值碧玉年华的少女。
她生得极美,一双杏眼波光潋滟,肤若凝脂,唇瓣嫣红,此时骤然落了泪,美得倾城绝艳,姝色无双。
张若棠继续往前,眼中浮出嘲讽:“父亲的夫人不正好端端站在你身旁么?她出身烟花之地,又怎会有嫁妆?父亲莫不是糊涂了?”
“还不住口,你这个孽女!”
张鸣气得脸色发青,怒火中烧地指着张若棠恨声道:“你母亲那样如水的性子怎会养出你这样的女儿来?可见你果真不是我的至亲骨肉!”
张若棠闭了闭眼,心底不由泛起一阵厌恶,这个地方她真是一时半刻都待不下去了……
“如此,便请父亲开祠堂将女儿除名吧!”
说完侧身朝立在门前的年轻男子福了福身,“还请表哥稍待片刻,棠儿这就去收拾包裹随你归家!”
见她要走,萧氏讥笑一声,提步追上去冷嘲热讽道:“刚才不是很有骨气嘛,怎地现在又要去收拾包裹?你院里的东西,哪件不是我张家的?你凭什么带走?”
张若棠听罢赫然转身,娇俏的面容冷若冰霜,她虽是性子温软,却不代表可以任人随意揉搓。
“自母亲去世后,六年来承蒙俞夫人和其他夫人怜悯关照,收到的衣物首饰珍玩不胜其数,如今除了那座院子是张家的,其余的,还真都不是张家的,萧姨娘不若挨个去问问那些个夫人,是否愿意将赠予我之物,再转增你的女儿!”
陆砚白适时发出了一声轻笑。
一旁的俞夫人见状目露鄙夷:“婉娘年轻时好善乐施为人善良,愿意在她去后还关照棠儿的无一不是受了她恩惠的,萧姨娘的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
“够了!”
见几人吵得不可开交,张鸣一声怒吼,只觉张若棠让自己丢尽了颜面,走过来冷眼看她:“我会将你从族谱中除名,日后,你好自为之!”
张莹儿见父亲动怒,这才装作悲伤的样子奔到张若棠面前抽泣哽咽:“长姐,以后不论你在哪儿,我们都还是一家人,若你有难处……”
张若棠实在不想再看到眼前这一张张虚伪的脸,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可我不想和你成为一家人!”
说完掀了帘子出去。
入目一片模糊,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寒风裹挟着大雪漫天飞舞,纷纷扬扬落得四处皆是。
张若棠边想着眼前的事,边深一脚浅一脚地急急往回赶,一时不慎踩了颗小石子,眼瞧着就要朝地上摔去,一旁却适时地伸来了只有力的胳膊,稳稳地托住了她。
张若棠这才堪堪站稳了身子,瞥了眼握在自己胳膊上那只骨节分明格外修长的手,忍不住红了脸。
她本就生的好看,此时莹白的脸上便犹如染了层薄薄的胭脂,就像是开在了春日里的桃花,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不用这么着急忙慌的,后边没有猛兽追你!”陆砚白不疾不徐地收了手温声道。
声音格外沉稳,字正腔圆的十分好听。
张若棠就又红了脸,娇怯地往后退了一步,垂了浓密的羽睫朝他开口:“多谢公子!”
声音娇软,颤着的尾音微微上挑,如柳絮般轻软。
莫名撩人心弦。
她却尤自不觉,自顾自开口朝他解释道:“公子,其实我并是不你姑母的女儿我……”
情急之下像是又要落下泪来。
眼前的男子比自己高出了许多,张若棠不得不仰面看他,扬起的脖颈雪白如玉,芙蓉面上眉目如画,含泪看过来的眸底犹如一弯湖水氤氲出了水雾。
由于太冷,她忍不住缩了缩肩,漂亮的下巴几乎快要藏进狐裘厚厚的毛领里,雪花纷纷扬扬,一时分不清是雪白还是她白。
陆砚白不自觉移开了目光。
“你不用担心,姑母是很好的人,等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张若棠见他如此坚持,只好暂且作罢,抬首环顾四周发现俞夫人不在,正要寻找,就听眼前男子温声道:“俞夫人先去安排马车了,我路上来的急,只骑了一匹马来!”
说话间就到了她平时所居的小院。
陆砚白将她送到后便去了外院等候。
紫鹃得了张若棠的吩咐,这会子正带着一众下人将院里值钱的东子全都收到笼箱里,她们这些人本就是随夫人嫁过来的,卖身契一直掌在张若棠手中,如今自是要跟她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