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有各命,青乌面色冷淡,能侥幸救出况鸾已是凑了十二万分的运气,至于婴柳,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
可况鸾情绪激动,为免她失控犯傻,她还是上前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不必过分忧心,悬镜门收钱办事,他们的目标既是你,自然也没理由费力去做多余的事情。”
除非那人碍事碍眼,又或者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况鸾,而是与她相关的所有人。
况鸾被她劝住,喃喃道:“也就是说,婴柳当是无事。”
“有这个可能。”
任况鸾平复情绪,青乌开始在周围探查,坡子山崎岖复杂,路况难测,林深叶茂,附近不远处竟让她发现了一个可藏身一人的凹陷坑洞,四周恰是茂林,人不行至洞前,根本难以察觉。
青乌即刻将体力不支的况鸾带至洞旁,令她去了外衣和帏帽,钻进坑洞中。
况鸾蜷缩着身体,白净的脸颊染了灰尘,不复此前的精致华丽,可她眼中仍是一片信任,澄澈非凡。
“这洞内只能躲藏一人啊,你怎么办?”她拉住青乌,满目担忧。
也许是因为远离祈山,这位况小姐没有家族里积弊的自大习气,反而心思单纯,所思所想都表现在面上,像是未被污垢浸染的纯净白花,弥足可贵。
“死局未破,总要有人应了你的预知梦。”
“可是……”况鸾深知,梦里凶兆难解,她本想以一己之力搏上一把,只求能侥幸得取半点生机,从未想着由他人替代。
虽是为了博取一个混进况氏的名头,但此时得知她即将拿命去救的人不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青乌心里也熨帖许多。
“跟你说了不是?我并非常人,你且宽心在此,等到天明我来寻你。”
细细交代好,青乌又去寻了些杂草遮蔽住洞口,天色将暗,坑洞掩藏在密林后,与山体融为一体,极难发现。
抹去了草丛压痕和脚印足迹,青乌披上外衣,头戴帏帽,将原本破烂的裙衫一挡,乍一看便是活脱脱的况鸾无疑。
透过草枝缝隙,能看到青乌轻盈跳跃在林间,几息后便消失在远处,况鸾突然想起什么,将脖颈上一直藏于心口的丁香紫吊坠紧紧握在手中,暗暗祈求。
悬镜门中人大多是修气者,身手利落,但善于卜算之人却是少数。
灵骨难求,都垄断于四大家族之中。民间少见,但凡显露天赋者难免自视甚高,向往于更高殿堂。
悬镜门虽闻名于江湖,但终究是登不上台面的江湖地下组织,门中人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故而募集的多是无所牵挂的孤苦人。
无卜算之能,便难以精准追踪定位。青乌并不担心况鸾位置暴露,将娇小姐安顿在安全处,她心下也安定许多。
游走在林间,她特意露出马脚,将悬镜门一路引至后山崖处。
轻纱飘拂,露出女子白皙精巧的下巴,青乌立于崖边,数个悬镜门人持刀围了上来,杀气凛然。
数人持刀,共指一处,避无可避。
这场景似曾相识,片段闪过,她好像又回到了启明山的悬崖边。
那一夜,风瑟瑟,周身寒意生。
可不同的是,现在的她不是那个身陷囹圄不能自控的傀儡,面对的也不是毫无抵抗还手之力的对手。
眼见几人越围越近,欺身上前,她弯唇一笑,若是未戴帏帽,在场数人便能瞧见她毫无惧色的面庞。
看似穷途末路,可实则一切都在她的计算掌控之中。
手里的提气珠足够她假摔下悬崖后找个支点屏息待悬镜门离开后,再潜回崖上。
到那时,在他们眼中况鸾再不复存在于世上,这预知梦的死局应当就算解了。
只要在言岳一行人到来之际,况鸾选好时机出现寻求言氏庇护,当可暂避此次危机。
刀锋凛冽,气达面门。
青乌瞅准时机,侧身倾倒,欲顺势落下悬崖,营造被击落坠亡的假象。
一切尽在掌握。
可老天似乎跟她作对,熟悉的心悸感突如其来,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双手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
箍得人生疼。
惊慌失措的娇颜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她眼前,况鸾挡在她身前,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呈喷射状溅了她满身,几滴刺目的红甚至落在她眉眼上。
血腥味混合着风扑面而来。
青乌一时之间被冲击得说不出话。
“你……”
“这是我的梦,我的命,怎么能让你替我承担呢?”她绽开笑颜,与衣襟上的朵朵血花,共同绘成了一副凄美画卷。
青乌震惊之余,只见况鸾将手心里的物件送到她手中,令她紧紧握拳,存着死心的人力气竟出奇的大,狠狠地将青乌推回,而她自己则深深跌入山谷。
“不要!”
青乌扑上前去想将她拉住,手指明明相碰,却还是滑落错过,她伏在崖边,碎石滚落,直坠入崖底听不见回响。
乌发与衣袂随风飘摇,况鸾像是凋零的叶片,落入泥土难觅踪迹。
最后的面容,竟仍在冲着青乌微笑。
她像是从容赴死的勇士,不畏不亢,即使身娇体弱,但一颗决绝坚定的心难掩光芒。
青乌只觉喉咙发紧,眼角酸涩。
她以为除了至亲,这世上之人皆为陌路,存着算计猜疑之心,却没想到还能遇见至纯至善的良人,甘为人付出至此。
不再犹豫,她回首浅望了下团团逼近的悬镜门,而后转头,纵身跃下崖谷。
崖底的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