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漂浮在一片上下无垠的纯黑中。
这是哪儿,出现幻觉了吗,还是在做梦?
女孩脑内蹦出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她尝试着伸展四肢,左右摆动脑袋,却发现目前自己的“身体”上好像并不存在这些部件。
就像是一团纯粹的意识,或是一个单纯的视角,在这片不知名的空间里孤悬着。
思绪停了片刻,苏容依旧保持这个状态不变,就连她眼前的纯黑空间都没有一丝波动,完全不像是曾经脑海中那些交织着各类色彩的幻梦。
不对劲……
难不成是死了!
她先是悚然一惊,但接下来心中反倒感觉到释然。
也该死了。
苏容的绝症通知单,比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晚来了一天,是在家人商量要去哪里办升学宴的时候到的。
而后发生的事则不必多说。
苏容从还能直起身子,去那所录取了自己的大学校园里站站,到看着自己的肢体在针头软管下逐渐萎缩,连坐起身都需要别人辅助,这个过程一共持续了一年半。
在诸多医院间辗转了两年时间,明确意识到现有的医疗手段最多只能让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延长一小截后,她反倒成了所有人中最早释怀的一个,坐在病床上劝完这个劝那个,仿佛得了病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人各有命嘛,又不是没去治,怨不得别人什么。
大概是一个月前,在急剧恶化的病情中,苏容基本丧失了对这个世界的感知能力。
在无穷尽的痛苦中醒来又昏迷,她所能感受到的,只剩眼前闪烁着的光影斑块与耳边嗡嗡作响的机器声。
以及大剂量的止痛药也掩盖不了的疼痛。
还不如早点死了算球。
话说回来现在倒是近日来自己最清醒的一回,甚至都能思考这些了。
意识依旧悬浮在上下无垠的空中,苏容冷静地调动思维。
好怀念的感觉……
没有了各类药物带来的滞塞感,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思维反应居然那么快,就连曾经的那些早已被抛弃的记忆也一一跃入脑海,仿佛近在眼前。
人生走马灯了好一阵子,苏容忽然回到了当初的问题。
所以这到底是哪儿?
难道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自己即将转世投胎?
如果是的话,不论东西方对死后世界的描绘也都太艺术加工了吧,又是地狱三头犬又是牛头马面,完全不像她面前的这片乌漆麻黑。
依旧以一个固定视角看着面前黑暗的苏容习惯性的脑内吐槽道。
脱离了对自己悲惨命运的抱怨,她飞快地开始展望未来:会到什么样的家庭呢?最起码希望身体健康,自己真是受够这个b病了……
正当苏容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来生的时候,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摆到了她眼前:
哪有人转世了还能保存记忆啊喂!
女孩在脑内向自己翻了个白眼。
话说回来,这片空间里的时光未免太过难熬了,没有任何娱乐,没办法移动,连景色都是一成不变的漆黑。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汉皇重色思倾国,玉女多年求不得……”
“……”
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好干的苏容在一篇篇重温自己曾经会背的诗文。
“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
等等!
在远处——事实上苏容并不能在这片黑暗中分辨清楚距离,只是下意识地认为距离较远——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已经习惯了眼前的黑暗,她极为敏锐的捕捉到了光线的到来。而随着那处光芒的炽盛,一股轻微的引力促使着她向那个方向飘飞!
唔,要上路了对吧。
再见了我没看完的小说漫画和没推完剧情的游戏——
光芒携带的力场愈发强大,在加快的速度中,苏容的意识甚至有了隐隐的撕裂感。
意识之外从一片漆黑到白光灼灼,女孩终于到达了那缕光的源头,令她意外的是,自己现在竟然位于它的正上方。
停顿片刻。
“啊——”
下坠的速度甚至远高于刚刚,苏容的意识体几乎要被撕成几半。她顿时找回了不打麻药上手术台上的熟悉感,假使女孩现在有声带,尖叫声一定能唤醒整个单元的声控灯。
整个人都被包含进光辉中,坠落之余又添上了翻滚感,仿佛灵魂在被撕碎后再一次次重组。
不过还好,并不是完全的无法忍受——
和病痛相较而言。
苏容用不存在的牙关咬紧不存在的下唇。
没过几分钟,女孩眼前猛地一黑,身上诸般痛苦瞬间消弭无形。
“好孩子,你该醒了。”
她听见人说。
新岘港,入夜。
今天的雨格外大。从上午八点开始,一直没停下哪怕半分钟。豆大的雨点在下沉沥青路面两侧汇成溪流,空气中弥漫着微微的酸味。
极目眺望,七彩的霓虹灯光被水汽折射开来,整片天幕都泛着阴沉的暗红,显得愈发光怪陆离。
眼见着路面上的水位又上升了一分,缩在屋檐的流浪汉不由得往里缩了缩,生怕自己身上还未好透的癣疮泡到了带着微腐蚀性的酸雨。
“TMD鬼天气。”他在嘴里低声咒骂着。
发抖的手指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