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宜祭祀、宜出行。 秋闱放榜的日子,贡院门前的飞羽巷挤满了摩肩接踵的士子。 红榜从巷子东头贴到了西头,来看榜的穷困书生和富家子弟围在一起,乱糟糟的如同过江的鲫鱼。 陆文奚还是戴着一副黑色金边的面具,远远站在沈鸣鸢身后几步。 名义上是保护她的安全,其实以她的武功,也不需要被人保护。 贡院失火之后,已经被修整一新,就连门前的柱子都是新漆的。 司业祁正阳和礼部尚书李南浔在门前有说有笑,见沈鸣鸢过来,彼此行了个礼。 沈鸣鸢倒也没有跟他们客气,只说:“这几日试卷批阅,实在是辛苦几位大人了。” 祁正阳嘿嘿一笑:“分内之事,殿下客气了。” 沈鸣鸢顶着一个监考的名头,将科考的流程从头到尾走了一遭。有李南浔这种老狐狸精带着,所看所学,自然收获颇丰。 他们一边看着飞羽巷中喧闹的士子,一边商议明年的春闱。说了半天话,沈鸣鸢忽然问道:“国子监的那个刘晗,成绩如何?” “刘晗?”李南浔被沈鸣鸢问住了。他虽管理科考大小事务,但实在记不住每个考生的名字。 反倒是祁正阳“哦”了一声。 他是国子监的司业,虽然不至于认识所有生员,但刘晗这种在救火那天大出风头的人,他还是印象深刻的。 科考所有的试卷,都要弥封考生姓名。批阅试卷的过程里,他们并不知晓考生的名字。 国子监的老祭酒早早就来打听过这位刘晗科考的情况,在放榜之前确定成绩的时候,祁正阳还是留意了一番。 他答道:“成绩不算优秀,但也是个正经的举子了,一官半职是能当上的,但日后前程如何,还是要看明年春闱的成绩。” 对刘晗的成绩,沈鸣鸢并不觉得意外。 刘晗虽然是国子监生员,但家境贫寒、生活简朴,读书也不算太开窍。 他更擅长经营数算,这些并非科考所考的科目,吃亏是必然的。 听说他并未落榜,沈鸣鸢松了一口气。 李南浔却狡猾地转了转眼睛。 救火那日他不在场,不知这位刘晗是何等人物,却已经猜到了沈鸣鸢的心思。 他呵呵一笑,抚着胡须道: “这位举子往后派遣到哪个衙门,并非咱们礼部和国子监说了算。殿下若是想关照,不妨去吏部找人说说。”他先扬后抑地说了一通,然后才是一句转折,“老夫和吏部也算相熟,殿下若是愿意,老夫可以代劳。” 人精一样的李南浔,已经看出刘晗和沈鸣鸢的关系,沈鸣鸢也就没有客气。 她说:“李老若是愿意照拂,自然是好,只是身在朝中,公事公办,也没什么好照拂的。我只是想关照一下这小伙去工部补缺,若是把一个好好的人才放错了位置,才是我大盛的损失呢。” 他们说了些话,沈鸣鸢见这边没有什么异状,也就不再逗留。 她朝着马车走去,远远跟在身后的陆文奚也快走了两步。 在拐进青衣坊方向的街道时,追上了沈鸣鸢的脚步。 从远远跟着,到跟她并肩齐行,两个人从喧闹的飞羽巷出来,往老杨停车的方向去。 沈鸣鸢一反常态,一句话都没有多说,默默上了马车。到两人上车,马车缓缓驶离青衣坊,陆文奚才开口问道:“好像有心事?” 沈鸣鸢原本是怔坐在马车里,听到陆文奚问话,才抬起眼睛来。 很快她的指尖被一双冰凉的手攥住。他说:“若是心里憋得难受,不妨和我说说?” 沈鸣鸢闭上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不知道因为什么,刚刚忽然一下心悸得厉害。”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在沈鸣鸢的脑海中迅速掠过,很快她找到了一个可能的原因。 “我哥哥、我哥哥他……” 一想起这事,沈鸣鸢心里就难受,说话也有些哽咽。 “我哥哥他跟我说,他身患不治之症,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她倏然反手握紧陆文奚,“你身上的毒也一时找不到解毒之法,我真的很怕……” 她在李南浔和祁正阳面前气定神闲,有一股说不出的自信。 回到一个人的空间里,却有些患得患失。 陆文奚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用下巴抵住她的额头。 “我的事你不必担心,秦姑娘说过,即便一辈子无药可解,这么苟活着,总也还是个办法。至于哥哥……” 他不自觉地叫了沈青枫一声“哥哥”,脱口而出之后才觉察到。 他叹了一口气,咽下了开解沈鸣鸢的话。 他没办法用“命运”将一个人的境遇囫囵概括起来。不久之前,他还把沈青枫看作一个很危险的敌人。 他说他不想与沈青枫为敌,沈青枫却说自己没有机会与他为敌。 那个时候他没听懂,现在想想,却回味出满心满怀的悲伤。 他只好说:“这个世上,曾经有一个很爱我的人。她活着的时候,我觉得他是我的全部。” 兰庭之中那个温柔的身影,仿佛浮现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