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听了黄婉莹的话,阮茵时刻悬着心,有时在胭脂铺里,与客人说着话便发起呆来。
如此过了三日后,她忍不住去问婆母,想知道公爹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恰好那日周阙在家,更巧的是,他刚刚收到周沉璧来信。
信是通过驿站传回的,阮茵便知是公事。
周阙看着信,尹菱急问:“璧儿怎么说?”
“无事。”周阙道,“要往回赶了,写信时在淄阳县,脚程快的话,七八日就到家了。”
尹菱闻言松了口气,阮茵却问:“淄阳县在哪?出坎州了吗?”
周阙摇了摇头:“淄阳县在坎州中部的雁门郡。”
阮茵仍有些不放心:“我听闻,天冷时坎州境内不太平……”
尹菱一听也有些担忧,两人又齐齐看向周阙。
其实周沉璧的信里还提到了一事,他在淄阳县发现了莺粟的踪迹,似乎与羌人还有牵扯,事关重大,这才急着赶回来细禀。不过这些事就不必说与女眷听了,免得她们胡思乱想。
“放心,我大安边防稳固,出不了什么大事。”
周阙既如此说,阮茵也就不再多问。
然而,又十多日过去,已是仲冬时节,周沉璧仍然没有回来。
北地天寒,坎州的季候比交州要早上月余,十一月中在这里已是隆冬了。
淄阳县前日才下过一场大雪,街巷瓦舍到处白茫茫一片。城东斜柳街烟霞巷的孟府里却不见一片雪花,仿佛冬日的寒冷不曾造访这里。伶伶清音合着欢声笑语,从画阁朱楼里隐隐传出,酒香脂粉香淡淡萦绕,叫人好似沉进了人间第一等的温柔乡里。
离天黑还早,孟府后院的灶房已起锅做饭了。灶房对面是柴房,两个男子正背对房门坐着劈柴。
其中一人小声说:“头儿,您哪儿干过这等粗活儿,做做样子便罢了,咋还真给他们当起下人来了……不过还别说,您眼下这打扮,只怕侯爷见了都认不出来……”
“啧。”另一人偏头瞪他,举着手里的斧头,“再不长记性头给你削了。”
说话的两人正是周沉璧和丁小壮。
大半个月前,周沉璧一行追踪仇狮来到淄阳县,在城中的来福客栈住了下来。
连着两日,仇狮都没出房门。就在周沉璧等得不耐烦,打算弄出点动静吓吓他时,仇狮夤夜去了城东郊的山林。
周沉璧带人埋伏在附近,等了很久,一个穿深色氅衣,头戴兜帽的人姗姗来迟——想必就是那位“余先生”了。
天色太暗,看不清他的脸,周沉璧正欲抓人时,忽听仇狮惨叫一声,继而抓着余先生的胳膊,慢慢跪在了地上,而他的胸口上,直直插着一把匕首。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周沉璧与丁小壮等人都愣住了。
很快,山林中窜出七八个身穿夜行衣的人,手脚麻利地将仇狮抬走了。
“头儿,咱们上吗?”丁小壮急问。
周沉璧凝神一瞬,寒声道:“暂且不必了。”
此次追踪仇狮,为免路上打草惊蛇,他只带了四个人,对方人多,且不知功夫如何,冒险出手,反而可能放跑这位余先生。
仇狮如何知道余先生在淄阳县?二人是怎么联络上的?余先生背后还有没有人?甚至……眼前这位氅衣兜帽之人,是不是真的“余先生”?
不远处,余先生从袖中掏出手帕,擦了擦匕首,然后丢下染血的帕子,不慌不忙地离开了。
周沉璧一路尾随着他,最后看他进了城东的孟府,直至第二日早上,都没有出来。
淄阳县消息灵通些的人都知道,孟府的主人是个年过四十的妇人,底下养着春夏秋冬、风花雪月、梅兰竹菊十二位姑娘。这些姑娘生得是各有千秋的好颜色,整日里写诗作画、调香弄琴,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贵。
听闻孟夫人虽开的是暗娼馆,却是一个心善之人,受过她接济的穷人乞丐有很多。周沉璧听着大焦探得的消息,心思一转,有了计较。
他吩咐大焦带人暗访城中各大妓馆,打听可有“优昙香”这东西,另一边,与丁小壮二人换了身行头,满身血迹地倒在了孟府门前,没费太多周折,便被人救了回去。
接下来,他们白日里躺着养伤,夜里就在府中暗查。期间孟夫人还来瞧过他们一回,丁小壮自称交州来的镖师,因遇歹人劫道,不慎丢了镖,不敢再回镖局,求孟府给口饭吃,他们什么活儿都能干。孟夫人见他们形状可怜,便答应了。
二人很快摸清了这府里来往的宾客,但却没有找到疑似余先生的人。
另一边,大焦探知优昙香在淄阳县颇为盛行,听说是从羌国商贾手里传来的,不少妓馆里都有,如今连很多府衙官差也很痴迷这东西,周沉璧闻报大惊,思量片刻后,决定快马回一趟庞城。
当初离开庞城时,以为抓住仇狮背后之人,此事就算了了,却不知优昙香已在淄阳县蔓延开来,那么雁门郡呢?再往大了说,坎州呢?有多少人沾染过这玩意?事态严重超出周沉璧预料太多。若要彻查,必须有上官手令,坎州各级府衙才会认他。
周沉璧快速写了封信给大焦,叫他派人送往侯府。
离开孟府的托词已想好了,然而,就在他打算找管事辞行时,无意中见到了一个人。看清那人面容的瞬间,周沉璧心神一凛,呼吸都窒住了。
“沉哥,有人来了。”周沉璧正恍神回想,身边丁小壮小声提醒了一句。
话音才落,就见孟府管事钱泰走进了柴房。
“泰叔。”二人站起身,朝钱泰拱手行礼。
钱泰“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