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东方遥远的灰蓝天空刚刚翻出了鱼肚白。
山高路远云厚,鸭蛋黄的初升太阳从滚滚的云雾中冒出尖来。
冷色的云彩中倾泻出了一丝暖意,斜斜的暖光照在刻着“双星门”的石头山门上,也映照出隐藏在云海中的一片松林。
树高招风,一阵劲风吹过,苍翠的绿波便一浪浪地涌起。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湿润的雾气从木质窗棂的缝隙中钻进来,给昏黑的房间带来了又一丝寒意。
瓦而打了个哆嗦,硬生生给冻醒了。
屋也破,窗也破,床也破,被也破。
她借着曦光胡乱摸了几把自己的这张薄被,层层叠叠的补丁下,果不其然又蹬出了个洞。
将被子一卷,她跪坐在榻上半阖着眼穿衣服。
游戏之中,十多年一晃而过。
现如今一夕之间,她慢慢清醒了过来。
打个哈欠,心想:等下让小师弟再帮忙补一下吧。
来到真武殿外,天色尚早。
殿外是外门弟子在习练,人还没来齐,唰唰的一片静默齐整之声。
再拐个弯就是殿门,一道清脆如黄鹂般的身影扑来:“师姐!”
瓦而赶忙张开双臂接住这只小飞蛾,轻提她的耳朵尖,笑道:“大殿之外,不可喧哗。”
来人是小师妹伏宓,她今天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裳,用粉色的丝绦束着头发,整个人就像初春刚抽条的柳树嫩芽一般,俏丽挺拔。
瓦而把双手搭在伏宓肩上,左右转来转去:“嗯,是新衣服,很好看。”
伏宓笑吟吟道:“天一暖我马上就穿了!”
她转了个圈,裙摆像花一样绽开来。
瓦而眼尖地注意到,小师妹今天与以往不同,腰间的金荷花换成了个小小的麒麟,也显得玉雪可爱。
她没吭声,想到自己今早被冻醒,这天哪儿暖了?
瓦而明知故问道:“你今天怎么来得晚了?”
游戏内的设定,伏宓虽然是小师妹,但她是迭嘉真人四个徒儿中最用功的那个。
如果说迭嘉真人另外三个徒弟是闻鸡起舞,那么伏宓就是天天拿着鞭子抽大公鸡起床的那个人。
少女的心事也是娇嫩得一戳就破,就像脸皮一般。
瓦而见伏宓的脸飞速涨红,支支吾吾,心中有了猜想,于是也不再取笑她,拉着她的手腕道:“双双,我们去习练吧。”
伏宓赶紧点了点头。
真武殿虽然破败,但门槛是很早以前修的,所以又旧又高。
瓦而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身体只有八岁,翻这个门槛已经很吃力了。
伏宓年纪更小,小了三岁,常常冷不丁给门槛绊一跤,那时候还不是大师兄的曹君钦没少哄她。
和三四五六个师姐妹师兄弟打过招呼后,两个人各找了个地方修习。
两人所在门派名为双星门,双星门身处边陲,就如一颗星般遥遥拱卫着东方遥远的国都。
双星门擅长剑法,剑法迅疾,灵动飘逸。
低阶弟子还未有自己的本命剑,大多都是用木剑进行操练。
瓦而路过一个高阶弟子,点、刺、撩,木剑击打上伤痕累累的木人桩,发出了一声又一声沉重的“笃笃”声。
日复一日,不知道劈烂了多少木剑木桩。
每一个高阶弟子都是由低阶升上来的,经过重重的考核,才能由外门变成内门,才会获得获取本命剑的资格,本命剑是剑修的生命。
但门内两个弟子有例外,不巧还都投在迭嘉真人的门下。
一个是瓦而,修刀法。
一个是伏宓,修软兵。
五行灵根,相生相克,息息相关。
各大修仙门派虽然偶有龃龉,但总体上也都是荣辱与共,唇齿相依,特别是剑修门派。
千万年来,几个剑修门派共同修了一座巨大的万剑冢,每五年开启一次。
几乎每个弟子都能呼应到自己的本命剑,这不仅仅是人选剑,更是剑选人。
渺小的修仙初学者漫步在辽阔的剑冢内部,一望无际,巨大的岩山空腔上插满了大小不一的剑。
锋锐无比,势不可挡。
灵气一振,剑鸣铮铮。
那天瓦而在万剑丛中呼应出了一把朴刀,灵气涌动,剑海翻腾。
那把朴刀拖着杆子遥遥朝她飞来,剑杆足足有一米五长,天知道这把刀是怎么混进剑堆的。
瓦而左右一瞧,并没人注意到她。
而伏宓直到剑冢关闭,都没能呼应上属于她的本命剑。
“有气性、无心性;有耐性、无定性。”
泪眼朦胧的伏宓抬头,大师兄挡在她面前,不知道是哪门的师兄“小声”念叨出了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师弟“不小心”让她听到了。
梨花带雨的伏宓直接推开大师兄,眼泪把视线都模糊了。
伏宓盯着那张嘴,红彤彤的还在不停翕动,得意洋洋的嘴脸还没看清,伏宓就扑上去实实地咬住了一块膀子肉。
大家七手八脚地拉开两人,曹君钦与瓦而拉着偏架,师弟慎不道则趁机偷偷补刀,一阵骚乱中间杂着断断续续的惨叫声。
虽说宝剑锋从磨砺出,但伏宓不免泄气。
她最后暂时搁置下了剑法,在伤心了一阵后练起了九节鞭。
那天之后迭嘉真人在门派消失了几天,几天之后笑眯眯又出现了,还带来了一条寒铁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