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的出现失去了理智,疯了一般破口大骂。
身后的乾州子民听见了丈夫、父亲的呼唤,却都只是紧咬着牙,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淌落进这片沙场中。
她逐渐看清了病秧子的模样。
他怎么又瘦了?
打仗很辛苦吧?
他有没有受伤?
干裂的唇渗出鲜血,腥涩的血泪咽入喉。她好想和他说说话。
“病秧子……”她的声音在颤抖。
她不能哭,可却在看见病秧子满面泪痕后再也止不住。
“郡主,我接你回家。”病秧子强压着怒意,放柔了声音,生怕会吓到她。
她紧紧咬着下唇,笑了。
“傻瓜,你是大将军了,你的身后是整个宣国,你要救的是宣国,不是我!”
敌军的刀刃抵得更深了,她的血也流到了刀刃上。
她看向敌军首领,双眸犹如利剑,决心坚如磐石。
“乾州遭此屈辱,宣国的皇帝定不会放过践踏宣国子民之人,宣国的军队也定将踏平他们的城邦,令其俯首称臣!乾州女子并非贪生怕死,只是犹念未归客,此生抱憾。如有来世,惟愿仍识所念之人。”
她说完,深深地看着病秧子,想记住他的容貌,记住他的身躯,记住他的眼神,记住他的声音……
她从袖中掏出一枚陶片对准了自己脖子,身后的子民也纷纷掏出陶片。
前些日子,敌人给他们送了些剩饭剩菜,都是用缺了口的陶碗装的。
“若有一死,那便和将士们一同死在战场上,绝不成为敌人的棋子!”她道。
她们纷纷将陶碗咋碎,一人藏了一枚。
她低头,紧咬着下唇,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病秧子,我脏了,洗不干净了。”她低声自语。
手中锋利的陶片划破玉肌,敌军首领根本反应不及,她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杀——”
她听见了病秧子的声音,听见了厮杀的声音,感觉到了敌军在逃窜。
漫天的飞沙好似成了漫天的冰雪,她好冷。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一丝暖意。
她拼命想看清眼前的人,她抬起满是血的手,轻抚着他削瘦的脸颊。
“郡主,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
病秧子用自己的掌心捂住她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可他好笨,用了好大的力气,都把她弄疼了。
“病秧子……”
“我在,我在……”
“我想……想放纸鸢,想吃糖人……想看胸口碎大石……”
她好累,说话好累,她不知道病秧子有没有听见她说什么。
“好,我给你做纸鸢,给你做糖人,去偷老王爷的奇石……郡主,我带你回家,你不要在这里睡,这里冷,这里没有高床软枕,你睡不惯的……”
病秧子全身都在颤抖,连抱她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指尖摸到了湿润,她替他擦去。
“霖。”
病秧子一怔,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小郡主喊他的名,她赐予他的名。
她痛苦地吞咽着不断翻涌而出的血,艰难地扯开唇,问:“本郡主……赐你的名,你可喜欢?”
病秧子紧紧抱住她,将她揉进怀中。
“喜欢,甚是喜欢。”
眼前变得明朗,她好像回到了乾州,回到了王府。
王府铺满了红绸,他一身红衣与她并立堂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