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明晃晃地挂在正空,东西两坊开了市,道升坊的老旧茶楼比昨夜龙华山下的茶馆还要安静。
年轻的将军没有再回来,牵马的小厮带着仆从往后院去,茶楼里就剩下一个老妪,失去本来颜色的木桌上放着一个竹提篮,一块褪色的碎花蓝布遮着,隐隐看到里面放着些栗子。
老妪佝偻着身子,瞧着茶碗里的泡沫,半晌也不动一下。
上官飞燕目光微凝,虽看不出这老婆子有什么不妥,但肯定不是个好惹的家伙。
未待她做什么,那个将军家的小姐先说了话,“飞燕姑娘也打算在这站着谈事吗?”
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还有心思关心个老婆子。
上官飞燕收回目光,提步走向赵瑟瑟,笑道:“赵小姐,你实在把我想得太坏了。”
赵瑟瑟不说话,径直入了南侧雅间,意料之中,不见陆小凤。
“女孩子间说话,总不好让个臭男人在一边,赵小姐,你说是不是?”上官飞燕随后进了雅间,她声音轻快,笑着看赵瑟瑟的反应。
赵瑟瑟回身,微微笑道:“闻名不如见面,可惜飞燕姑娘似乎不打算以真面目见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大概也是些场面话,何必拘于陆小凤在不在?”
窗外的阳光没有照到赵瑟瑟的身上,屏风的阴影让她本柔和的面容多了几分模糊,上官飞燕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愁上眉间,上官飞燕叹道:“这可怎么办才好?我若让你瞧了真容,你却不愿与我合作…我并不想看到赵小姐这样的聪明人香消玉殒。”
对于近乎直白的死亡威胁,赵瑟瑟却没有如上官飞燕想的一般有任何动容,神色像和那位少年将军说话时一样冷淡,“我并不聪明,只是你既然先动了手,我也总不好坐以待毙,否则岂不和丹凤公主一个下场?”
上官飞燕本也不会真的杀她,可赵瑟瑟想必并不知晓这背后之事,但如今这样倒让她开始怀疑赵瑟瑟到底还有什么依仗,难道是那位剑神?还是赵家的朔方军?
抑或者,这位将军家的小姐打算和自己玩空城计?
念头几转,上官飞燕慢悠悠道:“赵家小姐和传闻中…当真完全不同。如果她能有你一半聪明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了。”
她说话的声音变了,完全是另一个人在说话。
赵瑟瑟唯一离易容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去西洲时见到的司徒摘星,但那一次,她也只是耳闻,知道自己看到的司徒摘星并不是他真正的样子。
可一个人是怎么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赵瑟瑟还是不知道,因为上官飞燕只是轻轻抬起手,将垂落的发丝捋到耳后。
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可当薄纱长袖随着手臂的动作落下,对面的人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赵瑟瑟看着上官飞燕,近月来,她已耳闻目睹过不少高深莫测的武功神话,可都没有这一刻亲眼看到这样神乎其技的易容之法,来得震撼。
在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已闪过许多个念头,有前世,有今生……
赵瑟瑟此刻的神色让上官飞燕很满意,她笑道:“你看我是不是比上官丹凤漂亮?比你见过的真上官丹凤,假上官丹凤都漂亮?”
若说上官丹凤是美人,那上官飞燕就是美得不像真人。甚至可以说,她是赵瑟瑟两世以来,见过的最美的人。
美得温柔而甜蜜,纯洁而天真。上官飞燕的美是无论男女老少都会为之一怔的美,赵瑟瑟无法否认,但她只道:“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你自己?”
上官飞燕道:“自然是在问你。”
话题又回到金鹏王朝,稀碎的阳光透过屏风印在赵瑟瑟身上,又马上被阴影替代,光影交织,忽明忽暗,一如赵瑟瑟耳边断断续续的恶鬼低吟。
赵瑟瑟想,也许那不是恶鬼,就是她自己,可她不想要做恶鬼,她见过云霞明灭,见过大漠孤烟,她为什么还要和李承鄞纠缠不休,避开吧。她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对上官飞燕道:“何必问我,飞燕姑娘心中应该已有答案,你自信自己比丹凤姑娘美。只是…如果你有这个自信又怎么会扮成她的样子,还毁了她的容貌?”
她避开屏风的隔断,亲身走入阳光。
上官飞燕眨了眨眼,不明白她行为的意义,但这样倒可以让她看清这位赵小姐的神情,上官飞燕坐在椅子上,语气无辜极了,道:“毁她容貌的是独孤方那个叛徒,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和她的美貌截然相反的,是她的心,她的声音还是那样甜,又带着些委屈,道:“我只是让他杀了上官丹凤而已。”
杀了人还委屈的上官飞燕,和利用自己被发现后续,不仅不愧疚反而朝着自己发怒的李承鄞……
赵瑟瑟自认不是什么良善的人,上辈子也做过坏事,可她也许一辈子都比不过这两个人,现在李承鄞远在西洲,她可以占有先机,为什么要考虑裴照是否无辜呢?他是李承鄞的忠臣。
赵瑟瑟转过身,阳光被她抛在了身后,但她还是眷恋着阳光,除了转身,不愿意再挪动脚步。
她本已想通,一让再让,就像今天对着裴照,不也是一让再让吗?只是李承鄞和他的忠臣不愿意放过自己,她才不得已自保……
赵瑟瑟的声音变得更冷了,似乎为上官飞燕的无动于衷而不满,“丹凤公主是你表姐,金鹏王朝本就只剩下你们,你却要杀她。”
激怒上官飞燕吧,诱导她想到自己需要她想到的地方。
“为什么你们总这么在意这件小事?”上官飞燕撑着下巴,有些不耐,但还是道:“中原人常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果她不死,金鹏王朝的财富就是她的,永远不会与我有关,赵小姐,可敌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