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雨向来下得惊心动魄,没有哪一日例外。
薛渥月被带到了永安侯府。
一切陈设都是那么的熟悉。
她突然有些后悔。
因为她知道,私藏圣女,他难逃一罪。
她想找周无漾让他把自己带回去,她自会去请罪,替他开脱。可偏偏周无漾却消失了踪迹,整日不见人影。
薛渥月并不知晓外界掀起的大风大雨,但她隐约也能猜到,无非就是圣女丢失的事。
她在周无漾寝居前等了好久,一直到天黑。
她相信,周无漾不至于躲她躲到不回家。
薛渥月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掠过,便急急捻起荷裙两角,追至其侧。
“周小侯爷!”
周无漾快步走着欲要逃避她,缠绕腰间系带的玉佩碰撞作响。
见人不应声,她装作恼火模样,“周无漾!我找你好久了!”
周无漾怎么会不知道,他略心虚回头,折了枝含雪的腊梅含在口中挑眉道,“你找我做什么?”
他生起打趣心思。
“还有——你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我可从未同你说啊。”
“难不成,小菩萨你喜欢我?在暗中调查有关我的信息?”
“我……”薛渥月都快忘了此时周无漾与她并不相熟,他们不过才见了一面。
她有些羞涩地移开了目光,脸上被渡了一层色,是薄薄的红晕,“雪里有玉霄神的情味么?”
他用手取出梅枝扔落在雪地里倒插。
腊梅被银雪覆盖,他挑拣梅枝而澜落一身白,周无漾左右挑选,折一开得正茂的梅花予人面前。他笑意浓浓,上挑的眼尾勾人心弦。
“你觉得呢?”
“小、菩、萨。”
薛渥月从他指尖取走红梅,放在鼻尖轻嗅。
很香。
像他一样。
她很认真地凝视他一瞬,“梅之风骨,是我所喜。”
“瑞雪兆丰年。今时落雪,何尝不是好兆头呢。”
“所以啊小菩萨——不要担心了,一切有我。”
周无漾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就像往常薛渥月哭鼻子安慰她时一样。
“可是……”薛渥月才张了嘴,周无漾便捂着耳朵念叨着“我不听我不听”趁机跑回了屋。
薛渥月怔怔地停留在原地。
脑子里闪过方才的画面。
为何感觉他对自己如此熟捻,并不似以往二人第一次见面。
难不成……
薛渥月轻摇了摇脑袋,口中念着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
定是观雪珠与他此前认识,否则,哪有人一上来就叫对方小菩萨的。
-
薛渥月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她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上,与周无漾见面的时候。
那年好春光,柳枝绕风,乱花迷眼。院中樱花覆地,透窗见得是弥雾样的粉。
薛渥月一个恪守古板礼教的人,因为丫鬟不在身旁,她第一次挣脱束缚,欲要爬上树去捡掉落的风筝,好巧不巧被周无漾撞见。
她正准备撩起裙摆上树,耳畔突然响起一清朗少年音,“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我怎么在府上从未见过你?”
薛渥月一转头,便见少年警惕又不解的站在树下望着她。
“你又是何人,一张口就问姑娘家的名讳,看你一身罗绸不想竟是个登徒子。”她满脸羞愧,见四下无人,便大着胆子学着阿姐的样子斥责他。
说罢,她便一步步爬上了树。
拿到风筝后,薛渥月整个人伏在树上,只觉树枝摇晃,约莫是她自己的身子在发抖。
这下可骑虎难下了,该如何从这高树上安然无恙地下来呢。
周无漾颇有些好笑地望着她。
“真是的,何故笑的如此,我有那么丢人么。”薛渥月涨红了脸,又指责他擅闯女子闺阁。
“可是我看那枝头不稳……”他好言出声提醒。
“你莫要吓我,我可不怕。”薛渥月强压心神。
“真的?”周无漾语带戏谑,“它快断了欸。”
下一秒,薛渥月耳边听得“咔嚓”一声,树枝应声而断。
薛渥月下意识紧闭双眼,意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也没有掉到温暖的怀抱里。
她只觉得手臂被人猛的一拽,她便稳稳当当站在了地面上。
周无漾依旧不忘嬉笑一番,颇有些欠揍。
薛渥月面上发烫,彼时,她并不知道眼前人是周无漾,她只记得他是她从前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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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无漾知晓薛渥月向往自由,不愿被定格塑封。于是他一早便敲响她的房门。
“小菩萨,该起床了。”
薛渥月听觉敏锐,头脑还不清醒,昏昏欲睡,她翻了个身不理睬他。
“小菩萨,我知道你醒了。”
“小菩萨,你再不开门我就闯进来了?”
“小菩萨……”
薛渥月捂住耳朵,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周无漾这么吵呢。
她眉心紧蹙,心下也生几分无奈。
木门开阖,牵动着摇曳的烛苗。
今日雪势同前几日相比小了,柔顺日光下泻。
男子高高束起马尾,高大的身形笼着日光,淡如浮金。皓眸似星,如初升朝阳,将眉宇化柔几分。偏又身着红衣,似与腊梅争艳,衬得面容张扬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