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柏下午临时有个会必须回趟公司,季然单独留下来看顾叶樟。
他坐在病房一直守到了晚上,傍晚时叶母过来送晚饭,说起叶柏被公司的事绊住了,晚上她留下来值夜。晚上本来可以请护工,但叶母与叶柏都坚持他们轮流看顾。
季然能理解,性命攸关,疏忽一次造成的后果可能就再没有挽回的机会。叶樟是叶家的幼子,除了自家老爹看他不顺眼,在其他人那里,还是极得宠的。尤其是大哥叶柏,典型的一个宠弟狂魔。这一次叶樟出事,对他们的打击是难以估量的。
叶母要留下来陪床,季然怜惜她医院家里来回跑,让她回去休息,这里他看着。叶母疲惫不堪,的确需要休息补充睡眠,就没再坚持。
叶樟睡着的时间多于清醒的时间。
进了一趟手术室,反而不失眠了。
晚上九点过,叶樟醒来,听见簌簌的风声。
“外面在刮风?”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
最近网络上哀嚎遍野,大家都被高温天气折腾得奄奄一息,晚上有雨的天气预报截图刷屏了季然的朋友圈,想不知道都难。
叶樟仰望着窗外的绿荫,“你帮我把窗户打开,病房太安静了,我想听下风声。”
天边乌云密布,雨还没下起来,窗户一开,风像个土匪一样携带着打家劫舍的气势灌进了病房。
叶樟靠坐在床头,静静注视着窗外,季然唤他一声,“叶樟”
“嗯?”叶樟回应,但眼睛还是看着窗外。
“接受心理治疗吧!”
叶樟转过头,没有血色的嘴唇抿成一线,微微上翘。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自杀?”
季然看了他几秒,“你生病了。”
“是,是我自己生病了,不关孩子的事,也不关程承的事。”
叶樟并不是对自己的心理问题毫无感觉,他很清楚问题出在哪里。
“孩子……是诱因?”季然喉咙干涩,试探着问。
叶樟轻轻摇了摇头,“程承出事那天是七月十五号,她出事的时候,你猜我在哪儿?”
季然恍惚记起,叶樟疏远他们后第一次联系他们,是在一个雨天。刚经历了温度最高的一段夏天,限电的酷暑终于迎来了一场雨,为了赴叶樟的约,他冒雨去了酒吧,顾南、江聿、陆嘉他们都在。那天叶樟喝了很多酒,晚上十点过,他跌跌撞撞往酒吧外走,嘴里一直喃喃念叨,“得回家了,回家哄老婆。”
叶樟知道他想起来了,点一下头,“对,就是那次。”
“我爸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我也清楚,我想和程承过日子,就不能一味依赖家里人。我需要自己挣钱养家,找了一份销售的工作,做得不顺心,本来就心烦意乱,孩子又哭个不停,程承当时状态也不好,我们就为了孩子吵了两句,我拉开门,像个逃兵一样跑了出去。我不知道奶粉没了,我不在,程承妈妈帮着带孩子,程承只能自己去买,然后……”
叶樟用力闭了下眼。
“然后她再也没回来。那时候,我正在跟你们喝酒。”
季然按住他的肩膀,感受到他的身体正在瑟瑟发抖。“那是一场意外,不是你的错。”
叶樟闭着眼,摇摇头,“如果我没有和她吵架,她不用出去,意外就不会发生。”
“孩子来得太突然,我和程承都没有做好准备。孩子出生时早产,体格很弱,总是生病,晚上也总是哭,我和程承晚上都睡不好,争吵越来越多。孩子到来的喜悦很快就被她不分昼夜的啼哭给冲淡了,我害怕听她哭,也害怕变得陌生起来的程承。”
季然感受他抖得越来越厉害,制止他继续回忆,“够了,叶樟,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不,你让我讲出来,两年了,这些话憋在心里,折磨我两年了。”
季然空着的那只手握了握,另一只手仍按在叶樟肩膀上,没再阻止他倾诉。
“我知道不是孩子的错,可我没办法面对她,或者说是没办法面对我自己。”
“我太愧疚了,对程承的愧疚折腾得我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到后来,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个声音,不停告诉我,不是我的错,都是因为那个孩子,如果没有她,我和程承不会吵架,程承也不会死。”
眼睛一眨,滚烫的一滴泪落在叶樟手背上。
“你知道吗?没有叶家的背景,我第一次发现我这么没用,找工作四处碰壁。好不容易找到个销售的工作干,那工作真操蛋,钱挣不了几个,天天受累又受气,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有想过离开她。那天跟你们喝酒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我家有现成的资源,我为什么不用,换我自己摸爬滚打,什么时候才能出得了头?我爸不接受,我就去我大哥的公司,慢慢积累,等小橙子到了不得不上户口的时候,我爸妈说不定就不这么坚持了,我就不该放弃现有的资源,走那么多弯路,把两个人都折腾得精疲力尽。而是利用这些资源,给程承给孩子一个更好的未来。”
叶樟一口气往下说。
“曾经自我怀疑过多少次都不要紧,我相信我和程承,还有孩子,我们一家三口以后可以过得很幸福。”
“我刚刚想到一条出路,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找到程承,告诉她我有更成熟的解决办法了,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可……”
叶樟情绪激动起来,微微躬身捂住心脏。
季然霍然起身,就要去按呼救铃,手腕被叶樟抓住,抓得紧紧的。
“不用叫了,医生治不好的。”
叶樟摇摇头,“医生治不好的,谁都治不好。”
季然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