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过后,交完了公粮,村里就要准备分粮的事了。
因此这两天,大队长、大队会计等村干部吃过早饭就聚集到了大队长沈旺东家的院子里,支了两张桌子,核算工分。
没忙多久,沈旺东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立即抬头望去。
秦征身挺如松站在门外,古铜色的右手中指叩击木门,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大门敞开着,直接进来就是,还敲什么门,这城里来的就是讲究。
沈旺东连忙放下账本,脸上堆着笑迎了上去,走到门口才看见沈子芩也跟在后面。
她今天穿了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碎花衬衣,两条乌黑的辫子解了下来,扎了个花苞盘在头顶,右侧耳际垂下一缕俏皮的发丝。
见到人,她未语先笑,嘴角上扬,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温温柔柔地开口:“三叔,不好意思,大早上的就过来麻烦你。”
这结了婚就是不一样,不但打扮得更漂亮了,说话都客气有礼了许多,完全不像以前那个咋咋呼呼的丫头片子。
这两人站一块儿倒是挺相配的,男的硬朗沉稳,女的俏丽活泼。
可惜两人中间隔了两米远,疏离得很,连熟人都谈不上,哪有半分新婚小夫妻的甜蜜。
沈旺东压下心头复杂的思绪,笑呵呵地说:“都是一家人,跟叔客气什么,走,进去说。”
村子里姓沈的都沾亲带故,往上数个几代都能扯上关系。
沈旺东热情地将两人领进了屋,又掏出只有招待贵客才舍得的茶叶泡了两杯放到两人面前,主动开口道:“子芩有什么用得着叔的地方尽管说。”
叫的是沈子芩的名字,但眼神却是冲着秦征去的,明显是卖秦征面子。
沈旺东身为大队长,经常跟公社的干部打交道,眼界自然也要比沈大山这样混不吝的村民宽不少。不提秦征的家世背景和现在的职务,单提人家的战友就不能轻易得罪。
洛建明还不到三十岁就专业回来做了武装部干事,很得上头看重,假以时日,肯定会往上升一升。
这可是现管,把人得罪了,回头征兵的时候,公社那边找个理由削减甚至是砍掉他们大队的名额那是易如反掌的事,他们就有苦也说不出。
秦征掏出烟盒,递了一支给沈旺东,主动接过话题:“大队长,我们准备将沈……子芩的户口迁移出来。”
沈旺东推辞了一下才接过香烟塞别在耳朵上,笑呵呵地说:“这事好办,结婚迁户口是应该的,只是不知道子芩的户口准备迁去哪儿?迁到外地,村里只能给你们打个证明,迁移手续还得去派出所办。”
沈子芩笑了:“三叔,我的户口不迁去外地,就挪出来,单独一个户口就行了。”
“这……”沈旺东有些犹豫,“你爸妈同意吗?”
挪出来,还是在村子里,跟没迁有什么区别?
沈子芩笑盈盈地说:“三叔,他们要不同意我能来找你吗?我这毕竟是结婚了,户口还赖在娘家也不是那么一回事,你说是吧!”
沈旺东还是觉得奇怪,沈家不是死皮赖脸都要将姑娘塞给这秦同志吗?怎么在迁户口上这么好说话了。
不过这家子不闹起来,丢他们红旗大队的人也是好事。
沈旺东随即点头:“成,你家里人没意见就行。”
沈子芩一脸感激:“多谢三叔,还有个事得请三叔通融一下。秦……征他们部队住房紧张,没随军的条件,可我这嫁了人,老住娘家也不像话。所以我想搬出来,住到五爷爷的老房子里,三叔你看方便吗?”
沈旺东震惊地看着她,又瞥了一眼秦征,见秦征没说话的意思,只能开口:“子芩啊,你五爷爷的房子都空了好几年了,破成那样哪还能住人啊。要不回头叔劝劝你爸妈,你还是先住家里吧,以后队里有了房子再说。”
沈旺东不是舍不得房子。
沈五爷也是他们沈家的本家人,家里特别穷,爹娘老子死得早,他自己又瞎了一只眼睛,因此打了一辈子光棍,前几年光景不好,饿死了。
他都穷得饿死了,可想而知那房子有多破。但凡好一点,都早被人盯上了,也不至于一直这么空着。
秦征是外乡人,不了解状况,子芩这女娃还不清楚吗?真是胡闹。
要不是秦征在这儿,沈旺东早把沈子芩给赶出去了。他忙得很,没功夫陪这小丫头瞎胡闹。
沈子芩看出了沈旺东的不赞同,但她是真不嫌弃,那房子的居住环境再差,能差过末世吗?而且这可是是独门独院的大院子。
“三叔,没事的,回头收拾一下就行了。我弟弟过几年就要讨媳妇了,家里也不宽敞。三叔,你就帮帮我吧!”沈子芩放软声音,可怜兮兮地望着沈旺东,大有他不答应就要哭鼻子的架势。
沈旺东拿她没辙,叹了口气:“这样吧,我带你们去看看。你要还想住那,叔也不拦你。”
“多谢三叔。”沈子芩双手交叉,握在胸前,笑得眉眼弯弯,一副捡了天大便宜的模样。
秦征侧目瞥了她一记,随即垂下眼睑。
沈旺东跟院子里的几个村干部打了招呼就带着两人出了门。
走了约莫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沈五爷的房子在村东头,靠近后山的地方,位置很偏僻,方圆两百米内都没有一户人家。
因为好几年没人住了,院子里杂草到了人的膝盖那么高。院子没有围墙,抬头便能看到正房,堂屋和旁边那间屋的门都被人卸下来带走了,就那么大敞着。
房子主体的情况也很差,厨房厕所的墙壁都已经倒塌了两面。正方那一排是土瓦房情况要好些,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