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清冷平缓的声音丝丝弱弱的触达到纸鸢耳边,像是被小锦鲤拿着水蒲草逗趣一般,沿着脊背升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这是纸鸢第一次和‘人’近距离接触。她没忍住侧眼偷瞄这个俊朗的男子。
那晚在湖里窥视他时,只觉得他眸底漆黑,有种孤独之感。但现在他似有中迫切的无法名状的情绪在眼下翻涌。
司川感受到了目光,他眼神微移,正撞上纸鸢的目光,她的眼底太清澈,以至于司川瞬间觉察到这个小姑娘现在正在探究自己。
他敛下眉眼,旋即起身,平静的问道:“可是听清楚了?”
衣袂飘离,带走了游丝般飘动的花草香。十六醒了神,刚才他说的话其实她只听懂一半。
她愣愣的点点头,“听明白了,多谢公子。”
热烈的阳光洒在纸鸢的身上,给她周边浮上金色的光影。司川看着瞧着前方一路悦动的少女,鬼使神差的他突然开了口。
“还没问姑娘姓名?”
少女已走出几步,听得人唤,她转身露出银白的牙,手拢在嘴边喊道:“我叫纸鸢。”
随后,她潇洒地转身离去,奔跳着步子,却在转角处踉跄了一下。
司川瞧着她差点摔倒的样子,抿着嘴摇了摇头,下一刻蓦的想到了什么,掩下了笑意。
纸鸢按照司川所说,走到平康坊内,正赶上内侍省的宦官正在选人,中间搭建高台,周边挤满了围观的人,两侧的锣敲得震天响。
要说大元朝如今什么最风靡,那必然是音律舞曲,本土的铿锵激越的金石之声融合外邦传来的靡靡之音,更生出瑰丽的音色,上至达官贵人,下至百姓,都以此取乐。
石藩国此次来访,必然是要盛宴款待,那就少不了舞姬工乐在旁助兴。官家的教坊正缺人手,平康坊里的娘子各个姿容艳丽,体态优雅且善于乐曲,是最适宜的人选。
是以内侍官来到这里进行擢选。一个瘦高的内侍官站在台上,宣声道:“今日大内公开选十位娘子填补教坊空缺,请各位娘子各施其能,优者入选。”
纸鸢站在台下,手拄着下颌,小脑袋转了转,只要可以进皇宫,自己就能找那个公主报仇,一定要把她扔到水里,灌她个水饱。
纸鸢脑海中已经出现报仇成功的图景了,不禁乐了出来,上颚尖锐的小牙闪了闪。
此时在宫里的天宝公主眼睛肿的像两个核桃,早上醒来时得知父皇火烧曲江池的恶行,正哭的不能自已,“杏林宴都没法开了,我准备了许久,白忙活了。”
蒋贵妃瞧着垂泪的女儿心里更加痛惜,她不住地安抚道:“好好好,我的儿,是你的父皇会错意了,以为你在那里受了惊吓。今年的杏林宴不开了,不是还有明年吗?”
天宝公主不依,嘴撅得更高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
天宝公主悲怆的哭声震得宫婢瑟缩了身子,但盖不住平康坊里响起的弦乐丝竹之声。
参选的舞姬都已上场。个个都拿出了自己的真本事。要是能被选中,不仅能获得皇家赏赐,更是能结交更多贵人。娘子们都珠翠满头,云鬓华发,生怕被比下去。
纸鸢凑在台前,在旁打量了下,这些女子的舞姿虽然曼妙,但算不上上成。自己可是鲛,论起舞蹈来讲,可是行家,哪能被‘人’比下去。
说罢,她就挤上舞台,起先还是慢慢跳着。而后那身姿越来越舒展,宛若天生的柳枝,又恰如衣袖的飘带,随风自动。随着鼓点,时而身扬出挑,时而簇成一团,轻盈灵巧,夺人目眩。
渐渐,纸鸢就成了群舞的中心,看客的目光全被她夺了去。纸鸢感受到人们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跳的越发自如。
坐在上位的内侍官点了点头,十分满意的在纸上画了几笔。
片刻后,一舞结束,那些卖力的舞姬莫不是都浑身使了劲,鬓发微湿,妆面都晕开了。而纸鸢只有呼吸急促了些,无半分累意。惹得参选的娘子莫不都是侧目看向纸鸢,或带着惊奇,或鄙夷,或嫉妒。
擢选的内侍官依次走到入选的娘子面前,询问姓名出身。待走到纸鸢面前,提声问道:“你是哪家送来参选的娘子?叫什么?”
纸鸢呆愣了一下,圆圆的眼睛朝着旁边穿粉襦裙的娘子瞧了瞧,刚才她说的是什么来着?和她……说的一样就了可以了吧。
纸鸢眼睛快速的眨了眨,完蛋了,想不起来了。要不她说自己是从曲江池里游上来的?
内心正纠结着,忽然人群中走上来一个脂粉艳丽的老鸨,她亲切的牵起十六的手,而后朝着内侍官笑着解释道:“这是我家的娘子,叫纸鸢,新来的年纪小,不懂事。”
内侍官看了眼老鸨,不疑有他,扬声说了一句,“芙蓉阁送选女子纸鸢,入——”
擢选结束,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了去,显出不远处的吃食摊。司川正坐在桌前,慢条斯理的吃完了最后一口馄饨,抬眸看了眼纸鸢的背影,然后起身离去。
***
纸鸢就这样稀里糊涂跟着内侍官进了宫门。由宫里的女婢验完了身后,又换了几个宫人带着进了大内。
纸鸢磨蹭着脚步,在一行队伍中渐落到了队尾。
抬眼便看到远处壮阔的宫殿群,飞檐翘起,直达天际。从宫殿下穿过,沿着夹道而走,高耸的宫墙挡住了纸鸢远眺的视野,迎面不绝的逼迫感,直压的纸鸢喘不过气来。
原以为皇宫会比自己的曲江池还要舒适宜人,可没想到,这里竟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她刚踏入就觉得不舒服,等报仇成功后,这个鬼地方她是不会再来了。
纸鸢正想着,一队人就到了地方。刚站定,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