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嘉模糊的听了话音,“为什么不是你去说?”
庚严默不作声。他能够带兵到石藩救下公主,已经是承了天恩。
他从长安带着兵符到达北境的大营,可父亲仍然一意孤行执意要再攻丽曲。他收到密诏,要他俘下父亲,夺回兵权,发兵石藩。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来见公主的机会。
如今攻打石藩大胜,他也知道,他对于朝廷再无用处。一个枉顾诏令的父亲,一个贪墨通敌的哥哥,他的未来,注定会被褫夺为一介庶人。
瑛嘉看着沉默不言的庚严,从他的神情中窥探出了些什么。
瑛嘉了然,良久后低低的问道:“那我呢?父皇,是不是根本没有想过救我?”
庚严沉默。
“你告诉我,是不是?”
还是长久的沉默。
瑛嘉苦笑一声,只是这次眼中再无泪水。
“你带我走吧。”
粗粝的手掌抚摸着少女的面颊,试图平息她的痛苦。
“公主真的想好了吗?”
“嗯,我想重新活一次。”
***
石藩的大权,现在由受降的西凉王来管,但实质上是大元派来的幽都官掌控大权。
石藩的黎民百姓自然不在意当家的人是谁,看着一朝战乱很快平息后,又投入了琐碎的生活之中。
大元的征伐大军修整了三日,如今要启程回銮。
这三日,发生了诸多大事,先是一封从长安城大内发出的诏令急速到了石藩。庚严被夺了兵权,降为平民。
而后,第二天,天宝公主手书绝笔,自殉于帐中。
碎叶城前,黄沙再起。
风沙弥散了纸鸢的眼,微微泛红。纸鸢看着站在面前的瑛嘉,心生慨叹。
纤弱的少女已经成了风沙中的芨芨草,涌动着无边的生命力。
繁复华丽的绫罗褪去,洗尽铅华才露出她最美的样子。
瑛嘉笑了笑,“你知道的,我也曾想过一过平凡的生活。只是那时没有遇见良人。如今有人陪我,你该替我开心才是。”
“嗯。”纸鸢撇脸过去,赶紧擦了下眼角的泪,略带哽咽的说道:“我替你开心。”
“别难过,”瑛嘉也有些语涩,顿了顿,缓缓说道:“我很开心结识了你,见识了皇宫外的世界,也晓得还有人可以如此洒脱和率性。”
一起相伴的情谊啊,如此珍贵。
“我也是。”纸鸢勾勾手,示意瑛嘉过来。
瑛嘉走近些,纸鸢将一柄钗头插入了她的发间。瑛嘉伸手摸了摸,认出了这时她们初识那晚自己丢下的,这是她们相遇的见证。
“好了,那我走了。”瑛嘉长吁一口气,眨着眼。
“嗯,保重。”
瑛嘉放下了帷帽的遮帘,挡住了她悬泪的脸。
不远处,一乘轻骑在静静地等待。马背上的英俊男子看着瑛嘉走过来,目光缱绻,带着无边深情。
所有的相会,都有离别。而离别有时,相逢无时。
纸鸢坐在马车上,看着外面的一路的景致,有些恹恹。
身旁的司川看出了纸鸢的闷闷不乐。出言道:“我们等下就到了落脚的地方,你的小宠物们就在那里,它们被呼照顾得很好。”
大元的大军离开了,卑斯的军队也要返回,作为主战将领的司川带着属于他的诏书终于得以返回卑斯。
纸鸢跟着他踏上了向西的路途。
马车遥遥晃晃走了大半天,才终于停了下来。车外面的呼一见到司川,高兴的手舞足蹈。见到了纸鸢更是一把扯着她,将她拽进了屋内,给她看自己照顾的成果。
纸鸢进了屋子,看到了在木桶中活蹦乱跳的小金龟的一家,哦不是,已经变成了大家族。看来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这个金线龟一直忙着繁衍生息呢。
纸鸢开始跟它们诉起了苦水。
而听着听着,水里的小动物们却忽然神色大惊。
“姑姑,你额头的樱花怎么开始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