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哀”。
他步至书案旁,将昨夜小厮拿来的红布翻出,比对一番。布料一致,色泽一致,样式丝线针脚皆一致,当是一块布料上撕下的。
秦玉峖也跟随其移动,她沔视桌上之物,突然心中一涌动,问:“崔将军,可捉拿住昨夜的凶手?”
酉时秦玉峖去雇用马车寻秦淮清时,听见旁边两名妇人正在闲谈。谈的是今晨卯时三刻,金吾卫查抄平康坊青楼一事,而这个时间段,刚好是崔祐甫离去不久。她大抵也猜到了,要达成同时暴毙身亡的死法,也只有席中央的伶人了。
“服毒自尽了。”
短短五个字,悄无声息地拨开秦玉峖脑中死结。
她睁圆眼,望向身旁人,语调升高,“崔将军,我怀疑使团失踪案,金城坊三位将军暴毙案,以及我阿耶被刺杀一案,是同一个案件。还有这红布,也和这三个案件脱不了干系。”
崔祐甫凛然:“为何作此猜测?”
秦玉峖拿起红布:“其一,此布来源于八日前于开远门外的突厥使团。这可是上好珍品,又以金丝缂成祥云模样,只有突厥使臣阿史那·贺鲁身穿的朝奉衣。
其二,我阿耶前夜为三位将军验尸,莫名作了伪证。又恰巧你今晨捉拿凶手,我阿耶休沐后便被人刺杀,还留有八日前便消失殆尽的使团遗物。
倚照时间线序排,你不觉得后续几个案子,皆是由使团失踪案衍生下来的吗?”
崔祐甫望向秦玉峖,脑中散落的玉珠被一根细线串联在一块,逐渐形成一人像。
他蹙眉,那人权势滔天,喜战不喜和,与当今圣上截然相反。然其手握兵权,又出身皇室,能做出此事也不足为奇。
只是,若真是那人所为,那么此案愈查,便愈发凶险了。
他将视线收回,语气增添几分疏离:“秦娘子所言,甫已知晓。现已宵禁,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不相陪了。我唤武侯送你回坊。”
说罢,他绕过秦玉峖朝门口走去。
秦玉峖讶然,怎么就要送她回去了?
她追上前去:“将军,可是我还未寻到杀死我阿耶的幕后真凶,还有这红布…”
“秦娘子。”崔祐甫停下脚步,转头呵止,“我理解你丧父之痛,但此事乃官府所责,还请莫要越俎代庖。至于其父一案,我会让长安县县尉前去一探究竟的。”
其语便是不认同秦玉峖的猜想,还拿官职压她,不让她插手此事。
不对,定是她此言让崔祐甫想起什么了。
“将军可是猜出幕后真凶了?”
崔祐甫身形一顿,干脆不再理会,抬手唤进一名武侯,“将秦娘子送回崇化坊。”随后步履如飞离去。
秦玉峖见状还想上前询问,却被身旁武侯生生拦了下来。
她看着崔祐甫离去的背影,心中愈发肯定,崔祐甫定是猜出凶手了,且这名凶手身份不简单,连他都不敢妄自调查。
心中有了定论,她也不再纠结,来日方长,不执着于眼前一朝一夕。
马蹄咂咂,缓缓而行。
秦玉峖回到坊中时,戌时更正响。她未归家中,而是直奔族长家禀明秦淮清已故事实,顺便与其商议后事。
旁的族人知晓后,看她可怜,统统自发奋勇前来帮忙。甚至还有些她素未蒙面的婶姨也一个劲儿的来劝她别难过,要认她做干女儿。
原先她只是觉得心口堵慌。
在族人不断地的簇拥下,她也不禁大哭了一场。不知是这具躯体使然,还是她触情生情。总而言之,到秦淮清出殡后一周,她都未缓和过来。
*
夏日炎热,整座长安城似在蒸笼一般,让人燥热难耐。腌了几日的秦玉峖,终于踏出房门下楼了。
堂内依旧热火朝天,玩客熙熙攘攘,大声吆喝。
秦玉峖走到堂中柜台处,挽住那正在打算盘的纤细手腕,“琴娘,你可否陪我去西市转转?我想置办些新衣裳。”
琴娘停下手中动作,面露慈笑,回看身旁倚靠肩头的人儿:“只怕你是没时间去了。”
“为何?”秦玉峖侧转脑袋望向琴娘。
琴娘笑盈盈地从一旁拿出一张淡黄色的告示,“长安县县署招雇仵作,七日后遴选。”
“真的?”秦玉峖眉飞眼笑,将那告示夺来细看。她快速阅览,视线停落在那“不限男女身份”几个字上。
她欣喜,真是天助我也。
看完告示后,她拜别琴娘,头也不回地上了楼,开始准备七日后遴选考试。
至那日离了金吾卫廨署已过了半月,她心中依旧惦记那事。虽也使过手段与那长安县县尉套过近乎,但皆于事无补。
此遴选来得可真是时候!
崔祐甫不是说探案乃官府之责吗?那她便借此机会成为官府中人,让其不得不让自己跟随探案。
七日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