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倒是奇怪,戴着一张纯金面具,也不嫌重。 辛夷便一直盯着他看,时间长了,合欢也察觉了。 “你看什么呢?”她顺着辛夷的视线看去,忍不住嗤笑一声,“傻丫头,别以为那个人气质出众,就觉得他一定生得好,其实他可丑呢,金鸣人都叫他丑相公。” 辛夷歪过头打量一脸得意的合欢:“你又知道了?” “那是自然,我这两日跟朝露殿的宫女太监混得可熟了,他们告诉我的,说此次来永丰迎亲的,便是金鸣的国师裴真人,因为生得奇丑无比,所以常年戴着面具,金鸣老百姓私下都喊他丑相公。” 辛夷眨眨眼:“朝露殿的宫女太监哪里来的神通,竟然能知道这么多。” “奴才自有奴才的本事,他们在别的宫里有相好的兄弟姊妹,私底下互相透露个消息很正常,再说了,谁叫这裴真人顶着一脸金子呢?想不注意他,除非是瞎子。” 辛夷深以为然。 想来金鸣民风淳朴,不然,裴真人怕是保不住这张纯金面具。 除了辛夷,对裴真人感兴趣的大有人在。 赵祺就是其中一人。 登基三十载,赵祺早已从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帝王,变成了大腹便便的酒囊饭袋。 他如同一滩肥肉,挤在龙椅上,拄着身边美人的肩头,倾过身子与裴真人说笑,笑容傲慢,令人作呕。 就是这个猪猡一般的皇帝,亲近佞臣,不理朝政,任由阉党奸臣把持朝堂,害得她爹娘惨死,无处诉冤情。 元家刚蒙难,辛夷曾无数次在梦里求上天垂怜,让皇上知道元家的冤情,救她爹爹出来。 时间一长,上头对裴云氏一案仍旧维持原判,辛夷便疑心,是有小人蒙蔽皇上,皇上对此毫不知情。 为了能叫皇上知道她的冤情,她豁出脸面去,只要是个稍微有点权势的男人,她都能曲意逢迎,以期哪天遇到个可怜她的好心人,帮她将冤情上达天听。 在赵昂之前,还真有这样几个人。 但这些人无一例外地告诉她,皇上早已知道此案的来龙去脉,也是皇上亲口准了刑部尚书季江功和大理寺卿张昌绪的奏章。 辛夷慢慢地便对皇上死心了。 待在平民中混的时间长了,亲眼见到因为朝廷的不作为,百姓们过着如何水深火热的日子,辛夷对皇上就渐渐生了怨怼之心。 这怨怼之心,在她得知爹爹早已被折磨惨死之后,达到了顶峰。 她决定不走官家路为元家洗冤了。 永丰从赵祺开始,已经烂透了,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她只能用自己的法子为爹娘,为莲华堂,为那些有冤无处诉的可怜人,报仇雪恨。 如今,赵祺就在她面前。 她只要装作去伺候隋阿娇,就能离他更近。 近到她有把握一击即中。 杀了赵祺! 这个念头在她心底迅速生根发芽,越长越大,直到生成一棵参天大树,猛地顶出心扉…… “辛夷!” 合欢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怎么了?怎么脸色白得这样吓人?” “我……” “你还愣着干嘛,太后准了郡主和老夫人去内殿说话,郡主叫咱们过去伺候呢。” 合欢兴冲冲地拖着辛夷便走,辛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赵祺越来越远,直到转了个弯,再也瞧不见那滩肥肉,她才猛然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鹿台内殿不大,除了隋老夫人和隋阿娇,许佳屏的嫂嫂、何织瑶的娘亲都在。 许大奶奶大方热情,一直在跟隋老夫人和隋阿娇搭话,夸隋阿娇好看温柔,说自己的小姑子没经过事,胆子小,话锋一转,又开始拜托隋阿娇多多照顾一下许佳屏。 咋咋呼呼,甚是聒噪。 何母就不同了。 她穿着诰命服,通身上下规规矩矩,不逾礼制,但手腕上还是挂着七宝手串,一看那些大大小小宝石的色泽,便可知价值不菲。 轻轻抬手抚鬓,袖子滑落到手肘处,七宝手串便露了出来。 “许大奶奶,”何母不屑轻笑,“你年轻,上头又没婆母管教,行事到底是与别个不同,这满堂之中全是你的动静,你自己不嫌烦,就不问问别人嫌不嫌烦?” 许大奶奶讪讪地松开隋阿娇的手,轻声赔了个不是,何母从鼻孔中挤出一声冷哼:“知错就好,也不知永宁县主是个什么性子,该不会跟你这个嫂嫂学了一身的乡下人习性吧?” 辛夷暗叫不好。 隋老夫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必定要训斥何母一番。 回头何母见了何织瑶,这笔账肯定要算到隋阿娇身上去。 她忙快步走到隋老夫人身边,赶在隋老夫人发怒之前,笑着行了个礼。 “老夫人可来了,郡主这两日夜里想老夫人想得紧,都没睡好,辛夷斗胆求老夫人一件事,一会儿请老夫人跟太后求个旨意,今夜就宿在朝露殿,再陪陪我们郡主吧。” 隋老夫人的怒气果然就被冲淡几分,她一把搂住隋阿娇,辛酸落泪:“好,我的好娇娇,你莫要哭,一会儿我就去求太后,祖母今晚说什么也要留下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