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你要用赤水莲,”苏昱泽眼眶通红,语无伦次,“他伤得很重,我就让他吃了……我不知道你要用,我要是知道我肯定——”
他哽住,萧北熠和他有过命的交情,他说不出不救他的话。
一边是兄弟,一边是师妹,两个都是他在意的人,可他谁也救不了。
苏昱泽头一回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他当初应该好好学医的。
如果好好学,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他烦躁地抓着头发,蹲在地上无助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他自责的样子,云舒眼眶微热,她没想到,自己给四师兄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
赤水莲之事本就是意外,怨不得谁。
说到底,是她一直在拖累身边的人啊。
“师兄,”云舒蹲下身,苦笑着轻叹,“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啊。我在药王谷白吃白喝这么多年,像个累赘……”
苏昱泽闻言拼命摇头,慌慌张张地解释:“不是,不是这样的……你是师妹,是亲人。”
他们几个都是孤儿,小的时候被老头儿捡回去,多年来相依为命,虽然平时吵吵闹闹,但在心里早已经将彼此当做最亲的人。
“既如此,师兄何故与我生分呢?”云舒含笑轻嗔。
“我……”苏昱泽微怔,倏尔点头笑了起来。
他明白,云舒故意开玩笑,是想让他心里好受些。
她心里比谁都难受。
他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故作轻快地拍拍云舒的肩膀,“是师兄的不是,师兄给你赔罪。”
他边说着,边有模有样地做了个揖。
“师兄……”
“哎,打住打住,”苏昱泽摆摆手,别扭地把头扭向一边,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小爷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呢,别整煽情的那一套。”
云舒失笑,颔首称是。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掠过方才的不愉快,仿佛这样就能让一切从未发生。
自欺欺人,欺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相对无言,苏昱泽觉得无所适从,他解开腰间的锦囊,取出一块雕着貔貅纹的白玉佩:“这是我的腰牌,你拿着它,可以去天底下任何一个钱庄取钱。师兄……别的帮不了你,我……”
他的声音愈发哽咽,到最后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张了张口,将玉佩一把塞到云舒手上,扭头向外走。
云舒望着他慌乱的背影,眼眶微红,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
她要活。
她一定会好好活着。
夜色渐退,凉风骤起,东方的商星隐隐冲过天际,灼灼如月。
“砰砰砰——”
萧北熠的房门被重重敲响,他披着外衣,脸色铁青地打开门。
只见苏昱泽顶着一双熊猫眼,站在门口。见门打开,他拎着两壶酒,绕过萧北熠径直走进屋。
“来,喝酒。”
“你有病?”萧北熠气不打一出来,“现在是卯时。”
自打认识云舒之后,他就养成了早睡晚起的习惯,巳时之前从未起过。猛然被扰了清梦,心头甚是烦闷。
“那又怎么样?谁规定只能深夜买醉,不能清晨畅饮了?”苏昱泽不以为意,瘫在椅子上,自顾自灌了一大口酒。
萧北熠皱眉,按住他想再提酒壶的手:“生意又赔了?”
“瞎说,小爷只赚不赔!”苏昱泽拍开他的手,红着眼反驳。
“三年前……”萧北熠幽幽开口。
“闭嘴!闭嘴!”苏昱泽暴躁地拍桌子,“小爷被骗是因为善良!”
三年前,他被人坑了全部身家,流落街头。是萧北熠雪中送炭,助他东山再起。没有萧北熠,他早就饿死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两年前萧北熠性命垂危的时候,他倾尽全力救他。
他只知道赤水莲是宝贝,能保萧北熠的命,没想到它能解师妹的毒。
“我很没用对吧。”
“什么?”萧北熠没听清。
“我说我很没用,就是个蠢货!废物!”苏昱泽发泄般嘶喊。
萧北熠有些错愕,连三年前最落魄的时候,他都没见过苏昱泽这般失态。
“抱歉,”苏昱泽自觉不雅,背过身去整理仪容,再若无其事地转回身灌酒,“让你见笑了。”
见他这样,萧北熠心下大概有了猜测,他默不作声地坐下,端起酒壶欲饮。
苏昱泽一把夺过:“你别喝了,我师妹说了,腿好之前,不能饮酒。”
说完,他也不管萧北熠作何反应,趴在石桌上自言自语。
“小五刚被捡回谷的时候,又瘦又小,跟小猴儿似的。她不说话,也不理人,只一个人躲在屋子里。”
苏昱泽双眼放空,仿佛陷入了深远的回忆:“我们师兄弟几个觉得有趣,总逗她玩,为此还挨了师父不少打。”
“嘿嘿,”似是想起了有趣的事,他笑着喃喃自语,“这丫头记仇得很,学会本事之后,把我们哥几个都收拾了一顿。”
“我最惨了!”苏昱泽指着自己的脸跟萧北熠控诉,“我当时整个脸肿得跟猪头一样,过了小半个月才恢复原样。”
脑海中浮现出苏昱泽顶着猪头到处跑的滑稽样子,萧北熠忍俊不禁。他没想到云舒还有这样一段鲜活的过往,不像现在,对人冷冷清清的,把所有事都藏在心底。
苏昱泽醉的已经有些不省人事了,有一句没一句地嘟囔:“若不是因为体内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