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的凉面偏辣口,哧溜一筷子,嘴角都沾上了红油,挑出胡萝卜、黄瓜丝儿一搅,并菜油染黄的面条一齐送进嘴里,好吃的嚒。
回去的车上大家都累了,一沾座就开始打瞌睡,就连宋小织都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闭眼养神。
霍步青开车的间隙有时会看她一眼,就像欣赏江南水乡长养出的,一枝亭亭出水的荷。
很是赏心悦目。
天边乌云鼓胀,翻涌成压城之势侵袭而来,忽地闪电一掣,雷雨泼天盖地,猛敲着车窗。
玫瑰是被雷声给惊醒的,察觉有人捏着她的手,玫瑰微微侧过脸,原来是陈慰,正在往她左手腕上戴东西。
等他弄好了,玫瑰举起来一看,是一串绿檀珠,打磨成佛珠的样式,中间串着一梭白玉,衬得手又白又润,还怪好看的。
“哪里来的?”她小声问他。
“菩萨送的。”
“陈慰。”她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可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怎么好扯谎呢?说吧,捐了多少功德?”
“500。”他老老实实地说。
“500?!”玫瑰惊了,“你钱很多吗?我捐的最多的都没有超过50的。”
还是在拉萨。因为她心无所求。
“那是你心不诚,我信捐功德免灾,还替你祈了福。”
也许是热恋初期,玫瑰听着很受用,也不跟他说了,只是摸着那梭温温凉凉的白玉,想:500总该值一溜真玉吧。
霍步青送陈慰他们回师大后,再往前拐了一条街停在散打馆门口,伏城在这里下车,韩笑也跟着一起。
江州种满了黄桷树,经过一个月的花期和一场暴风雨的洗礼,原本开在枝头的黄桷兰被摔成千万瓣残月,铺得遍地都是残香。
伏城杵在门口没有进去,他靠着其中一棵黄桷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韩笑一开始蹲在地上捡黄桷兰的花瓣,捡满一捧又觉得无聊,就一根一根折断丢到地上,等一捧丢完了,她站起来,看见伏城还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脱了高跟鞋,踩着人行道后退了几步,接着冲上前,一脚踹中了伏城靠的那棵黄桷树的树身。
树干不很粗壮,因受外力震动而开始摇颤枝叶,“扑簌簌”的雨和黄桷兰砸湿了伏城一身。
看伏城躲都没想躲,韩笑在一旁“咯咯咯”的笑。
玫瑰去楼上收衣服,霍步青跟宋小织在楼下说话。
“有件东西,忘了给你。”
霍步青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长方形的礼盒,递给宋小织。
“什麽?”
宋小织从礼盒中央拉门扇似的打开,是一把榴花云锦团扇,绫绢的扇面,竹子绷成的扇骨,扇柄还缀着绿油油的小穗子。
“嗳呀!太贵重了,吾不能收,上次那套瓷器就已经让乃破费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收。”
宋小织说着就把礼盒往霍步青那边推,霍步青用手抵住了没要,跟她说:“送你正好。本来是我在南京的朋友寄过来的,我用不上,放着也是浪费,还不如送给合适的人。而且你最近做饭都没有收我的饭钱,就当是拿它抵了。”
“饭钱从那套瓷器里扣了,云锦太贵重了,讲什么吾也不应收。”
霍步青也不跟宋小织缠了,怕人家真的还回来,所以打了个幌子就坐回了车里,宋小织敲他的车窗,霍步青隔窗说:“就当再抵你一阵饭钱。”
说完就赶忙驱车走了。
入夜宋小织对灯擎起团扇,云锦不亏是顶级丝织品,在灯下的色泽尤为光艳绚丽,像滑了珍珠粉似的滢滢有光,而扇面提织的那枝石榴花,绿云冉冉,榴火欲燃。
她握扇转了转,穗子在额上苏苏挲摩,又不知想到什么,蓦的一笑。
临近期末考试,书店里坐了一排复习的人。
六月底陈慰是真的忙,他们期末随堂考加统考共计13门,光看书跟笔记还不够,还有用A4纸打印的厚厚的一沓复习资料。
“玫瑰姐姐……”星莹趴在书店的长桌上,泫然欲泣,“我要死了……我不想复习了,为什么期末要考这么多啊……还这么难。”
玫瑰从陈慰的教材里抬起头来,安慰她:“是挺难的,我也看不懂。要不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去井里给你们捞西瓜。”
每天在井水里冰镇两个西瓜,是他们来书店度过复习周的保留项目,学校自习室太热,不比书店又安静又有空调吹。
“我跟你一起去吧。”陈慰摘掉眼镜,揉了揉被压出红痕的鼻梁,他向玫瑰伸出手,想让玫瑰拽他起来。
玫瑰握住他的手还没用力,就被陈慰五指一翻,扣住了掌心,自己站了起来。
“走吧。”陈慰不无愉悦地说:“去给小玫瑰捞瓜。”
玫瑰一晃神,好像回到了跟阿爸一起生活的夏天。
但陈慰是陈慰,他不等同于阿爸。
老井不深,井裙生苔,透过清漾漾的井水甚至能看到井底的圆石。
深绿条纹的西瓜被竹篮盛着浸在井水里,望进去仿佛放大了一圈,陈慰拽着麻绳从井底往上摇,绿西瓜开始‘淅沥沥’地出水。
玫瑰守在井边,用陈慰摇上来的一盆井水在那里磨刀,磨完了小刀又把双手浸进盆里,凉的很舒服。
等陈慰抱来西瓜,她就会一脸严肃地举起小刀,说:“午时已到,即刻问斩。”
陈慰摸摸她的脑袋,笑着配合她:“大人饶命呐~”
刀捅进西瓜里,“咔嚓”一声,绿瓜皮自然开裂成两半,露出红红的瓜瓤。
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