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东西一一往外倒,干枯的海棠花飘了满地,随之一个玉色的物什“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与之一同出来的还有张泛黄的宣纸。
顾芊缨一边蹲下身去捡那物什,一边暗中发笑就这玩意儿也好意思当暗器,谁知等她看清那物什的刹那,身子遽然一震。
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将那物什放于手心摩挲,心中暗流涌动。
这是一枚平安扣,通体墨绿,触感温润,只是上方不知为何溅了点血沫,怎么也擦不掉,像是与这玉融为了一体。
顾芊缨的心狂跳起来。
这枚平安扣她再熟悉不过,是她当年及笄时爹娘赠予的,他们还千叮咛万嘱咐,除非身死,否则绝不可取下。
上辈子顾家被灭门,她自刎殉家,到死都戴着这枚平安扣。
她不会认错的,这些血点是她当年在战场溅上的,位置深浅一模一样。
她的东西,为何会落在沈落鸢荷包里,沈落鸢拿她的平安扣又是为了什么。
马车上她检查衣服的时候还特意看过这荷包,里面只有些海棠香料,那这荷包又是什么时候……
顾芊缨神色一动。
是了!那个宫女!
除夕宴未开始前,有个宫女不小心撞到了自己,混乱中她确实察觉到腰间被人拽了一下。
顾芊缨毫不犹豫地捡起那张泛黄的宣纸,几乎是有些急迫地打开。
上面就短短几行字,却看得她瞳孔一缩。
“顾家已灭,信物已到手。”
“明日子时,武茵山祭堂后树林见。”
“切记携信物一人前往。”
顾芊缨将这几行字反反复复碾了一遍,抓着宣纸的手越来越紧,而后将那团成一团的宣纸和平安扣塞进荷包,抓着披风匆匆忙忙往回跑。
直到她喘着粗气回到满棠春,那空白的思绪才逐渐清晰。
明日的登山祭祖她必须去。顾芊缨冷着脸想。
她原先以为顾家被灭不过是那狗皇帝疑心病重,但现在看来,怕是另有隐情。
来人不声不响地夺了她的平安扣,又给沈落鸢传了这封信,且看来信的口吻这两人好像早就熟识。
背后像是有只手在不动声色地推动着一切,推着顾家……被灭门。
顾芊缨起身走到桌前掌起灯,正想仔细辨认一下字迹,耳畔却猛然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她捏紧荷包,瞥了眼一旁的滴漏,发觉已是戌时,而下一刻,那门便“嘎吱”一声被推开。
“呀,小姐!您怎么起来了!”棠梨惊声道,赶紧上前扶住她,“方才老爷夫人来看小姐,见小姐还睡着便离去了。”
顾芊缨轻声细语道:“无碍。”
“小姐今日晕倒在地上,快把奴婢吓死了。”棠梨忧心道,“小姐身子未愈,还是安心休息吧,明日不用去祭祖了。”
顾芊缨猛地抓紧了手帕:“你说什么?”
棠梨雀跃道:“陛下方才已经答应了夫人,特赦小姐回府休养呢。”
“我……”顾芊缨想说她无甚大碍,但一个刚晕倒的人说的话显然不可信。
何况登山祭祖要持续两日,第一日得登上山顶,光是举行仪式就要举行到天黑,而后众人得在武茵山的祭堂住一晚,第二日才能下山。
以“沈落鸢”目前的身体状况,说不准登山登到一半就晕了。
“小姐,奴婢知道您一片好心,但没什么比小姐的身子重要啊。”棠梨劝道,“登山祭祖每年都有,小姐先把身子养好,以后年年都能去。”
顾芊缨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应道:“嗯,我听你的便是。”
棠梨松了口气:“那便好,小姐,奴婢明日便送你回府。”
“不必了。”顾芊缨淡声,“我很喜欢这儿,多待几日也无事。这几日我要研读诗书,你守着门外,无事不要打扰,也不用送饭菜,我好久没下厨了。”
武茵山她是一定要去的,既然没法光明正大地去,便只能偷偷跟随了。
尽管这个法子太过危险,稍不小心便会穿帮,但现下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棠梨显然愣了一下,但回想起沈落鸢经常喜欢一个人待在屋内,便也释然了。
“奴婢明白了。”
顾芊缨借口拒绝了棠梨的服侍,将人赶了出去,好不容易才将明日的计划拟了个七七八八,睡意来袭,昏昏沉沉中猛然瞥到窗户外有个朦胧的黑影。
她精神一震,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怒喝道:“谁!”
喝完她才想起来自己如今是沈落鸢,赶紧咳嗽着掩饰几声,有气无力道:“谁?”
本想偷偷来看看结果被抓个正着的李辞砚:“……”
那双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无语”的情绪。
你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