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辞砚!”李汐瑶气急败坏地站起身,“她沈落鸢有什么好!李君亭眼瞎便罢了,你上赶着凑什么热闹!”
长宁帝脸上的笑僵了一下,眼神在李君亭和李辞砚身上飘了几个来回,最终落到李汐瑶身上,笑道:“小六,你先坐下。”
李汐瑶冷哼一声,一边不甘不愿地坐下,一边嘟嘟囔囔:“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众人早已因这场意外停止了动作,皆各怀鬼胎地看着这出好戏,沈琦摸着长须看不出神情,付雪燕用惊异的目光望向顾芊缨。
“七弟,这便有些不厚道了吧,孤可从未听说你与阿鸢相熟啊。”李君亭温润开口,不急不缓。
李辞砚垂着眸,垂在袖口中的右手微微发着抖。
即便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无比确信,那就是他昔日的心上人。
被逼着自刎于将军府,死不瞑目的心上人。
“儿臣确实与沈姑娘不甚相熟。”李辞砚的耳后爬上一缕薄红,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儿臣心悦沈姑娘许久,此生非她不娶。”
李君亭衣袖下的手揉捏了一下,温声道:“父皇,儿臣亦非阿鸢不娶。”
“七弟!你就别争了!”李汐瑶没忍住,又阴阳怪气道,“人家可是太子,和那大名鼎鼎的沈才女刚好配一脸。”
反正李君亭肯定得纳妾,到时候一群莺莺燕燕明里暗里争宠,沈落鸢又是这么个与世无争的性子,回头被欺负了哭都不知道上哪儿哭。
李汐瑶在内心偷乐,李君亭显然也是认准了一个废柴王爷决计斗不过自己,为彰显自己大度,便准备开口给他递台阶。
“七弟……”
但他才刚说两个字,就被李辞砚打断了。
“父皇,儿臣愿终身不纳妾,与沈姑娘一生一世一双人。”
“恳请父皇成全!”
话一出口,满座皆惊。
李君亭向来温润的笑僵住了,袖下的手缓缓攥成了拳。
顾芊缨诧异地挑挑眉,又哼笑一声。
沈落鸢,看看你留的桃花债。
长宁帝显然也被这话惊了一番,他暗叹一声,目光在不肯退让的两人身上停留片刻,又威严地冲着下方扫视了一圈。
“沈家小女可在。”
顾芊缨不卑不亢地站起身,行至御前,感受着众人或打量或艳羡的目光,下跪道:“臣女……”
好巧不巧,刚开口她便发觉自己这声音中气十足,与沈落鸢那走一步咳一声的形象格外不符。
顾芊缨右眼皮重重一跳,赶紧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两声,学着沈落鸢的样子要死不死道:“臣女在。”
“沈家小女。”长宁帝威声道,“你意下如何。”
顾芊缨捂着帕子咳得停不下来,欲哭无泪:“臣女……咳咳,臣女……”
她“臣女”“臣女”喊了半晌,就是不多说一个字,在收获了李辞砚和李君亭同款关切目光、李汐瑶一个无语的白眼、长宁帝一个半担忧半不耐的眼神后,终于觉得演得差不多了。
于是她便停止了咳嗽,两眼一翻,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表演了个晕厥。
想她顾芊缨戎马十余年,若被问到此生最丢脸的事是什么,那必然是初次入宫那年救了个跳水寻死的小太监,还信誓旦旦拍胸保证“本姑娘从小练武,你以后入赘我家,没人敢欺负你”。
当时她爹抱着胸站在一旁哈哈大笑。
若问此生第二丢脸的事是什么,那必然是上了宿敌的身后被逼着解决她的桃花债,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下倒地装死,还被昔日最好的朋友起哄“死人啦”。
宴会厅鸡飞狗跳了一阵,有人在喊太医,有人急切地叫“阿鸢”,但最快的还是她身后那人,不知是李君亭还是李辞砚,一个健步便冲上前。混乱中她没听清那人喊的什么,但绝对不是“沈落鸢”。
那人紧紧扣上了她的手心,那双手比她大得多,却冰凉入骨,像是塞北裹着冷铁的风。
她被冰得一抖,那双手却倏然松开,紧接着,太医急匆匆赶到。顾芊缨任他怎么检查都纹丝不动,得出个“无甚大碍”的诊断结果后,好说歹说才被率先送回了屋。
由于明日要去登山祭祖,所有官员都被分了一间屋子以供今晚居住,顾芊缨分到的屋院名为“满棠春”,位于御花园附近,出门便能见到满院的海棠,是沈落鸢的最爱。
棠梨矜矜业业地为她盖上被子,点上熏香燃上地龙,而后悄声退了出去,等确认屋内无人了,顾芊缨才倏然睁开眼睛。
她闻着一屋子的海棠香皱了皱眉,方才那动静害得她出了一身汗,此刻宽大的衣裳黏黏乎乎地沾着皮肤,格外难受。
顾芊缨闪身至门附近打量了一番,确认棠梨已经走远了,这才悄悄从屋内翻出一件新衣,拿着浴巾和皂角从后门溜出了满棠春。
泡在御花园后池的温泉里,顾芊缨喟叹地舒了口气,她年幼时进宫无意发现了这汪温泉,一直期盼着哪天能泡一泡。
虽然这是沈落鸢的身体,但她才不在意。
温热的泉水舒缓着她的神经,顾芊缨泡得昏昏欲睡,好一会儿后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换上了新衣裳。
满棠春里的衣裳一看就很“沈落鸢”,顾芊缨不怎么擅长穿戴,尤其是那荷包的结,她系得格外生疏,一不小心便滑落在地。
那荷包里藏的无非也就是些海棠的香料,但出乎意料,摔在地上竟发出了金石相撞的清脆声。
顾芊缨心下发疑,沈落鸢这般冰清玉洁之人也会往荷包里藏暗器?
她三两下便解了荷包,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