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自己掌嘴的一堆人终于颤颤巍巍地放下了手,脸肿得像被万马奔驰而过。
人们心中只剩一个想法: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说云倦诗成了废人的!
-
云倦诗满意地拿了满满一个酒窖的酒回家,临行前还顺走了揽物阁一个全新的储物指环,把玩不久便失了兴趣,扔给周辞。
“你好像有话要问?”云倦诗喝饱,心情好了不少,都有空主动和徒弟搭话。
“是,弟子冒犯,此前弟子并不知璇阁主与您有那样一段缘分。”
云倦诗莞尔,“冒犯什么,左右不是什么大事,你想听我便说与你。”
“弟子荣幸之至。”
云倦诗从树梢纵身一跃,足尖落地,裙摆飞扬。
她一向肆意妄为,周辞明明早该习惯,却总是忍不住在她下落时伸出双手。
当然一次都没接到过。
云倦诗从衣袖里掏出一把破破烂烂的扇子,扇面被火烧得几乎就剩个骨架,难为她每次讲故事都必然扇上几回。
云倦诗笑道:“没跟你说过吧?这扇子不巧,也叫红璇。”
周辞愣住。
“没什么好奇怪的,红璇那丫头名字就是我起的。后来也没发生什么,不过就是她亲手毁了这把‘妖扇’而已。”云倦诗把玩着扇子,将往事娓娓道来。
“这扇子原料是凤凰羽,当年为师在战场捡到后制着玩的,没想到凤凰挺坚强,就几根羽毛还能重生,成了这把扇子的器灵。”
“红璇本与它相处愉快,但因此沾染了凤凰气息被人族猜疑,失去了唾手可得的‘圣女’位置。”
说到这里,周辞基本能猜到为什么师父讨厌红璇了。
果不其然,云倦诗说:“她杀了扇子上的小凤凰,为师赶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我帮红璇洗去了凤凰气息,祝贺她立下大功一件,却也失了与她来往的兴趣,没多久就与她好聚不好散。”
“只是不知道为何,红璇放着好好的圣女位置不坐,去什么揽物阁当阁主——地位还没我这个挂名长老高。”
云倦诗收起扇子,又仰头猛灌了一坛酒,由衷赞叹道:“好酒!一喝就是她酿的。”
周辞问:“指的是璇阁主?”
“嗯,这大概是为师最大的优点之一——从不爱屋及乌,自然也不会恨屋及乌。”
“毕竟酒这么美味,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云倦诗把喝光的酒坛倒过来,一滴不漏,便扔给周辞,“下次领份例时带上这个,就说一模一样的我要百坛!”
“弟子谨记于心。”
云倦诗又试了几坛,滋味明显不如第一坛,醉意便消了几分。
她恍惚间想起,自己是个剑修来着,徒弟自然也是。
“说来……你今天是不是还没练剑?”
蓝衣少年身形一僵,立刻去拔腰间的佩剑,二话不说告辞。
云倦诗歪头:莫非她以前喝醉时发过酒疯,怎么徒儿这么大反应?
她确实难得有今天这般清醒的时候,文能追忆过去和人扯皮,武能以一敌十越级碾压。
而大多数时候,周辞面对的是一个绝对不能提起“剑”的“疯子”。
-
“去你的天道!有本事把我带走啊!”云倦诗真正醉后,最爱的就是对着天空破口大骂。
周辞能复述的实在不多,这已经是师父最委婉的话了,没有之一。
云倦诗清醒时绝不碰剑,但听到“剑”字也不会有多大反应。
醉后的云倦诗则不同。
毫不客气地说,谁提谁死。
不过云倦诗再醉也不会真的因为这点小事夺人性命,顶多是把剑抵在人的脖颈,再悬崖勒马收回来。
往往被攻击者毫发无伤,云倦诗本人却被力道反噬。
作为亲历者,没有人比周辞更有发言权:师父每次都是真的动了杀心,眼神却也总在最后一刻染上悲悯。
他练剑的地方,被醉后的云倦诗戏笑为“坟场”——万剑之坟。
最中央的是一座被残剑包围的衣冠冢,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草书大字:云倦诗。
非笔墨而书,乃飞剑所化。
周辞还未记事的时候,这个衣冠冢就在那儿了;时至今日,不知所历春秋几何。
随着年岁的增长,剑术的精进,周辞愈发为其铭刻的剑意吸引。
听说师父用剑刻下这几个字时,风华正茂,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认定这是可以供后人瞻仰的起始;
但修为被废后的当晚,师父拖着缠满绷带的病体,磕磕绊绊地把刻着字的石头搬到这里,狂笑不止却凄厉异常,宣布“从此这里便是我的坟场”!
时至今日,石头上的血迹依旧未能彻底消失,而是留下了永久的深红色的烙印;
时至今日,师父偶尔还会醉后大哭大笑,来此地大闹一场,和无数的残剑碎片滚在一起。
对此,周辞历历在目、椎心泣血。
所以少年郎会为了师父,握紧手中的三尺青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