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恒意手心的汗被冷风一吹,散去暖意。他看见梁小乙的手指惨白,手腕通红,五个手指印分明。他的手劲那么大,在练武场上,常把对手攥得跪地求饶,但是梁小乙却始终一声不吭。
梁小乙微微晃动手腕,让血液流通,用另一只手给小和尚拭去泪珠。“你叫什么名字?”
“阿弥陀佛,小僧悟通。”小和尚终于说话了,声音是那么稚嫩。
“你看到这位哥哥了吗?锦衣宝带,他乃是京都中的捕快头领,专门来帮你报仇的,但你必须要对哥哥说你看到了什么。”
悟通小和尚看着眼前粗布滥衣的梁小乙,又看向一身黑衣劲服的武恒意。武恒意始终盯着梁小乙的手腕。
悟通重新看回梁小乙:“你这么漂亮,又那么温柔,要是姐姐就好了。”
梁小乙从没被这么夸过,不由红了脸:“哥哥姐姐都一样,悟通乖,快说。”
武恒意看他那么娇羞的模样,心中真的犯了嘀咕。
雨已停歇,梁小乙去牵马,顺手从地上抹了一手泥灰,往脸上涂。悟通带他们走回到小路,看到在路口等着的众捕快。
武升站在前面焦急地张望,看到自家公子后,欣喜地跑过来,哭中带笑道:“少爷,你没事吧,吓死小的了。”
“卫景冬呢?”梁小乙在队伍中没看到。“树林乱长,我们怕一个个进去迷了路,到时候都不好找,就沿着小路向里喊,只有景冬兄弟一人,偏要进去找。”
“这里面没有道路,又不辨方向,要想出来很难。”悟通道。
“景冬,景冬。”梁小乙向树林里喊。其他不知道,但梁小乙坚信,不管多远,景冬都会听到他的声音。
“还有没有其他办法?”武恒意问。
悟通摇摇头,“办法只有寺里的僧人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
“悟通,你陪我进去找!”梁小乙伸手抓悟通。
“你在这等着,我去。”武恒意握住梁小乙的手腕,正落在刚才的通红处。武恒意立刻松劲,只松松捏在上面。
“不行,公子你不能再进去,我去。”武升道。
“不用,”梁小乙扒拉开武恒意的手,“景冬能听到我的声音。”悟通被拉扯,只有单手立在胸前念“阿弥陀佛”。梁小乙拉着悟通就要向树林里走。
“公...小哥,”卫景冬牵着马驹走出树林,红着眼睛欣喜地向梁小乙喊:“我刚才就听到这边有你的声音,向这边走,果然见到你了,你没事吧。”卫景冬紧张地上下查看梁小乙的周身。“小哥,你的衣服都湿了,抓紧回去擦干。小心生病。”
梁小乙见卫景冬眼睛疲惫中带着欣喜,额前贴着湿漉漉的碎发,衣服向下滴水,身后衣服上污泥中还沾着几片落叶,知道他为了找自己,一定不顾脚下,不知摔了多少跤,却还只顾问自己怎么样。梁小乙心疼地看着他,笑着摇摇头说没事。
一行人要从小路下山,却被悟通止住:“你们都来找人,他们早跑了。”
武升笑着说:“那你太小瞧我们,我们难道只有这些人手?”
悟通点点头,“那就好。”悟通带着一行人从寺庙中绕到后面,看到有一面石墙,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佛字,用红漆涂着。悟通右手立在胸前,左手指着道:
“这里面是一个暗室,是师兄们闭关参禅的地方,有粮食和水供给,从外面看不出来。那天,我躲在山岩上,看到他们挟持了四位小师兄进去,不由惊呼。被他们发现后,我拼死跑到林中那个常去的洞穴里躲避。所以,我误以为你们是那些杀手。”
武恒意命神箭手在前,左右八步远处是持刀的捕快,布好了阵。问悟通暗室的机关所在后,让梁小乙带着悟通躲得远远的,飞身过去按开了机关。
梁小乙带着悟通躲得远,也看不到,只能干着急。悟通昂着头,眼睛里盈着泪水问梁小乙,“你能陪我去看看师父和师兄吗?”
梁小乙泪浅,湿润着眼睛点点头。
悟通带梁小乙推开柴房的门,一阵阴风从屋子里扑过来。地上已经没有血迹,悟通的师父和六位师兄的尸身整齐地列在地上,只有方丈面色安详,双眼紧闭。
悟通挣脱梁小乙,扑在中间那位白胡子僧人身上,哭喊:“师父,师父。”“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你们别丢下我一个人啊,我一个人害怕。”悟通一个个扑上去喊,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梁小乙跟着眼泪簌簌地落下来,他不忍在场,又不忍心留悟通一个人。就站在门口跟着坠泪。
悟通的眼泪落在师父冰冷的脸上,他摇着师父的尸身:“师父,师父,你醒醒,你看看我,你最疼悟通了,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在世上。师父,是不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师父,你睁开眼看看我,你死了,我就是一个没有师父,没有家的人了。我又变成一个孤儿了。”
声嘶力竭的哭声让梁小乙记起,母后死的时候,他也这般哀嚎。那时候他比悟通还小。姑姑眼泪已经干涸,但是在对他说:“再最后给你母后告个别吧。”还是忍不住捂着嘴呜呜地哭。梁小乙一直不相信母后就这样抛弃他而去,以前的荣华富贵不在了,他能接受,父王不疼他了,他很伤心。但是再也看不到母后,却是挖心挠肺般痛苦得让人难以呼吸。他在塌前痛哭,直到昏了过去。
武恒意很快就将暗室里的南越刺客,包括那个中箭受伤的人全部抓获,捆缚着转到寺庙前。武恒意看见梁小乙站在柴房门口,强忍着浑身颤栗,眼泪混着泥土,顺着嘴角流下来。武恒意想,这人可真奇怪,刚在山洞中那么勇敢,现在却那么脆弱。
捕快们都被悟通的痛哭声打动,满脸忧伤,眼角湿润。卫景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