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怀里的小姑娘立刻皱起了鼻子,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对元溪的控诉。
“小糯很乖的!”
“乖?”元溪表情夸张,像是听到了个笑话似的,“别说上房揭瓦了,哪天你不生病了,就是烧杀抢掠在哥哥眼里都是乖的。”
“哥哥!”元糯伸手轻轻锤了一下元溪,“你总是一天到晚的胡说。”说罢她就低下头去,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我都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
铜镜不似有钱人家用的水银镜,光可鉴人,只能照出两人的模样却不能显出鲜艳的色彩来。元糯叹了一口气,瞧着镜子里自己消瘦的脸。
“我这病是治不好的,娘胎里带出来的。爷爷赚钱辛苦,却把大多数的家用贴在了我的身上,哪天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脑门上就挨了一下不轻不重的毛栗子。
“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你当哥哥是傻的?钱这种事不需要你考虑。”说错了话的元糯再也没了出来“兜风”的权利,她被自己哥哥强硬的抱回了床榻上,眼睁睁看着一层厚厚的棉被压在身上。
“……”不想躺着的少女自然不老实,左挪右动的差点把元溪刚刚压好边角的被笼踢散。好在元溪就坐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地陪她说这话岔开她思绪,不一会元糯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其实她的病他最清楚,上一世由于灵魂虚薄在□□耗尽精气之后便陷入久睡,这一世也一样,只不过情况更糟糕一些。
窗外比寒冬更湿冷的春风正试图往窗户缝里钻,侥幸成功的几缕却被屋内的屏风和帷幔遮挡,丝毫没有惊扰到已经睡着的少女。
元溪想着自己还煎着药,默默地坐了一会而便出门去了。
院门再一次被打开,章老爷子放下门闩,一步一晃悠地踱到正端坐在矮凳上的与元溪身边。冷风吹来元溪的鼻尖下全是已经冲淡一些的酒气。
“哎呀我的好孙子。”章老爷子喝醉了就爱说胡话,“我在灶台哪儿给你留了一只鸡腿来着,你瞧见了没?”
他努了努嘴,用眼神示意方向,“就在那儿,你怎的没动?别留给小糯,她这身体也吃不了这么油腻的东西。”
“嗯,知道了。”元溪头也没回,眼神仔细地看着小炉子膛里的火苗。这种虽说只是一剂伤寒药,但煎的不好还是会折损药性,而且喝起来会更苦。
章老爷子对他这幅模样真是见怪不怪,平日里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今日正好喝了酒,忍不住心里的牢骚埋怨起来:“嘿我说你可真是,就不能对我老头子态度亲切些?”
他慢悠悠地走到那灶台边上,伸手端起用白瓷碗盖着的盘子,另一手同样端了个竹矮凳“啪嗒”一声放在了元溪的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累哟,我老头子好久没走那么多路了。”一个还微微散发着香气的焦黄鸡腿凑到了元溪眼前,“吃,过两个月你还得参加院试,我估摸着这段时间得给你吃点好的补补脑子。”
“哦对了。”章老爷子一拍大腿,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衣领里掏出一个扁扁的包裹来递给元溪,“正好今天中午的场子得了不少赏钱,我就想着去给你买着点补起来用。读书人嘛文房四宝最重要,那笔更是重中之重。你考上童生,这就算爷爷给你的奖励。”
元溪看了眼包裹又看了眼鸡腿,突然挑了一下眉梢笑了一声。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章老爷子神神秘秘地凑到他的耳边,一股子酒气直冲他的鼻腔:“那小兔崽子被我连哄带骗地赶回去了。哼哼——”
他摇头晃脑的,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我呸!什么东西。拿着钱袋子过来羞辱谁呢?他这么大个人了还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亏着还是读书人呢,真不知道他老爹打的什么主意?!”
元溪立刻接着他的话头问下去:“什么主意?”
章老爷子立刻横眉竖眼的:“混小子,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呢?!”
“真傻吧。”元溪摇着头一脸后悔,“你走后他就卯上我了。当时那宝蓝色的钱袋子都凑到我面前了,可惜我硬是没要,哎——”
他一声叹气叹到一半就挨了一拳,章老爷子眼神凌厉,脸上却带着笑意。
“臭小子,就知道糊弄你爷爷我!”
料峭春风吹酒醒,这会子章老爷子脸颊上的红晕消下去了一些。于是一老一少这么两个人就这样坐在一个火泥炉子前面,听着药罐里的水咕噜咕噜的响。
“晚饭吃什么?乖孙你来做饭吧?”
“水煮豆腐吃不吃?”
“臭小子有点良心没?你爷爷我给你留了大鸡腿自己吃个鸡屁股,晚上你就给我吃水煮豆腐?!”
“我只会做这个。”
章老爷子刚想骂他一句你放屁,陡然一阵冷风吹过来,让他想起自己曾经是个读书人的身份,这么骂人实在是太掉价了些。
于是他婉转的提起事实来:“也没叫你做大鱼大肉,就上次你给你妹妹熬得肉粥啊,我觉着还可以……”
原来说了半日是惦记着那碗粥。元溪无奈地摇摇头,倒不是他不想做,而是那日的粥里他放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寻常人自然不能吃。
给他做少了那个味说不定得挨他唠叨,元溪只能果断地拒绝。
章老爷子:真是有了妹妹忘了爷爷,他总算看清了自己在这浑小子心里的地位了。
不过转念想起元糯的病,章老爷子的神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你妹妹她……总待在这么个小地方是不行的。”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想接着余醉对着元溪说些什么,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