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次来青州府参加院试的考生太多,考官们直到十日后才批改完所有的试卷。第十一天的时候青州府的学府门外贴上了告示,黄橙橙的大纸上用朱红的墨水密密麻麻地写了名字,拢共贴了三大张,快把墙面都给糊住了。
出案的消息很快就在驻留在青州府的学子之间传了开来,那日寻过元溪麻烦的蓝衫少年今日又换了一套锦服,带着身后四五六个同学一起去看自己的成绩。
“哎!都让让,让让啊!”打头的是一只附和着他的两个少年,此刻他们正挥舞着双臂,替身后的人推开前方挡路的人。
“安信,你替我上前去看看。这人挤人的,把我衣服给弄皱了可怎么办。”安云皱着眉头看向前方乌压压的人头,仿佛再前进一步就会深陷泥潭,玷污他那高贵的鞋履。而被称为安信的少年正是当日手持折扇的男子,论起辈分来正是安云的小叔叔。
两人年纪相差不大辈分却高了一截。但安云家室优越,安信哪怕是他的叔叔,有时候还得像个书童一样替他跑前跑后。
暗自收敛起自己快要表露出来的嫌恶,安信点了点头便只身一人往人堆里挤去。刚刚挤开两人就听到身后传来的话。
“记得多看一眼叫元溪的。”他虽说当日表现的十分高傲不屑,但元溪的实力隐隐让他觉得有些戒备。像他这样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自幼便由专门的夫子教导的人如果在这小小的院试之上考不过他,首先他自己就会觉得无比丢脸。
人实在太多了,安信生怕自己点头安云看不见,只得大声的应了一声。实则他的心里在嘲讽自己这个小侄子太过要强,怕是早就把案首的位子归于麾下,如今横空闯来一个程咬金,他要是心里不害怕才奇怪呢。
黄澄澄的大纸仿佛在散发着学子埋头苦读后步入皇城的曙光,多少人的眼睛黏在这三张纸上,从第一位案首一路一个字一个字地瞧下来,生怕错过自己的名字。
渐渐地哄噪的人群里开始出现狂喜和狂悲的哭笑,没能榜上有名的人基本都惨白着一张脸,有些人甚至是不能接受事实,疯狂地喊着不可能。
反而是那些上了榜的人,一脸兴奋几乎苦熬要晕厥过去。
人们的情绪逐渐失控,退至人群外等候的安云也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
“怎么看个榜还要这么久?直接从第一张开始看起不就行了吗?”他虽然言语中透露着轻松随意,但是却眉头紧皱,生怕是因为自己考得不好而落到第二第三张榜上去。
他又不自觉的想到元溪不知能考第几名,是比自己高还是比自己低?
“出来了出来了!安兄出来了!”身后的人一脸激动地指着正奋力从人群中挤出来的安信,安云此刻也等不及了,连忙上前问他。
“怎么样?”
安信一脸纠结。
按照本朝的规矩,自院试开始,每次出案放榜后都会有专门的官差去中榜者祖籍处通告。消息从青州府传到萍乡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两个打着黄色锦旗的官差骑着马从茶馆门口的那条主道上经过,不少沿街的住户都打开了窗户瞅热闹。
“是谁家的儿郎中举了?!”
“今年哪有乡试?必定是青州府的院试出案了!”
“想不到咱们萍乡也出了个秀才!”
“诶,不是说章先生家的孙子去赶考了吗?那个后生听说书念得极好……”
医馆大门正对着主道,正在配药的翠翠自然也就瞧见了这两个一脸凶相的官差。她顿时就愣住了,连手中的甘草从指缝里掉了下去都没有发现。
难怪……那几天元糯总说元溪不在。原来是青州府的院试开场了,他根本就不在萍乡!
一旁收了病人药钱的衫子也好奇地看了官差好几眼,转头就看见翠翠脸色极差,甚至有种欲哭无泪的模样。
“翠翠姐,你怎么了?”
萍乡地方小,人也大多热情朴素。有两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大着胆子问官差是哪家后生考中了秀才,那两个看着凶神恶煞的官差竟然也笑眯眯地答了,说是元家的后生。
整个萍乡县哪里有元姓的人家,那必然就是章先生捡来的孙子元溪了!
围观的人群一脸兴奋,仿佛是自家儿子中举一般。七大姑八大姨见官差好说话,也大着胆子问他考了第几名。
“第几名?元秀才高中第二!虽说没有中案首,但是也压了那青州知州家少爷一头呢!”
人群一阵轰然。
知州?!那是天大的官啊!这元溪竟然考得比那知州家的儿子还好?!
“哎哟我的天!这么厉害!!!!!”
“这章家明日就该摆宴了!”
家在小巷深处的章家也被打破了宁静,院子大门被砰砰敲响,催命似的一声比一声重。正好不需要赶场在家休息的章老爷子被吓了一跳,差点把小酌的酒杯给摔在地上。
“来了来了,哪个催命鬼?差点吓死我老头子。”他刚打开门就被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抓住了衣袖,来着激动地让章老爷子有些神情恍惚,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四十年前赶考的时候。
“是不是那青州府的官差来咱们萍乡了?!”
“对对对!”来的人还没张嘴就发现主人竟然已经猜到三分,他急忙道,“你就是章先生?!那姓元名溪的后生是不是你孙子?!”
章老爷子从没觉得自己心情如此激荡过,他甚至不自觉地用了说书的中气喊着。
“是我孙子!”
“中了!中了!甲等第二!”
“呵——”章老爷子倒退两步,嘴里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眼角迅速翻出泪花。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