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溪恨不得杀了这个罪魁祸首。
安云自己被仇家寻上门来，恶意地把他们兄妹俩牵扯进来。若是方才双方冲突起来元糯出了什么事，把他撕成碎片都不足以解开元溪的心头之恨。
元糯看着面前身上一片煞白的男子，又看了看他周身悬浮着的白色颗粒，忍不住呛了一口气，从衣袖里抽出一张帕子挥了挥。
“这是石灰？”元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到的，下意识就问出了口。
眼睛都睁不开的安云在连喘带咳之余竟然还能回嘴：“小丫头片——咳、咳！还算有点眼力。”
真是不识好歹。
元糯撇了撇嘴没和他一般计较，她心里最是担忧方才的乱况，生怕元溪无辜受到牵连。
小巷阴暗又潮湿，在这盛夏的时节里闷热的叫人难受。蚊蝇察觉到了入侵者，从不知名的角落里嗡嗡嗡地朝三人扑来。
元糯被哥哥半搂在怀里没有察觉，倒是安云刚刚从被石灰刺激的刺痛中缓过来一些，手臂和脸颊上就鼓起了几块大包，痒的厉害。
看着面前愈发狼狈的男子，元溪微微皱起了眉毛，心里在思考要不要像那些不长眼的蚊蝇一样，悄无声息地把他做掉。
在他怀里的元糯最先察觉到氛围的改变，淡淡的杀气带着阴冷的气息匍匐着朝安云窜去。
气氛变得十分沉重。
耳边的嗡嗡声愈发清晰，仿佛在这一瞬间所有人的呼吸都微弱了下去。元糯紧张地一动不动，倒是安云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一般，居然抬起头裂开嘴笑了一声。
“喂，神仙。”
他的表情明明是带着戏谑的傲气，眼里却又透着从未有过的认真和郑重。
小巷里只有他的声音。
“神仙，我们做一笔交易怎么样？”
“不怎么样。”
“别这样啊。”安云笑得活生生像个青楼红馆里的弃妇，“这可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一笔神仙才会做的交易。
当时安云和元溪说了什么元糯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能依稀回顾起当日对话之中有个什么“青州府”，什么“凌太师”、“皇后”、“贵妃”的，元糯这辈子周边的亲友关系十分简洁明了，以至于她一听到什么姐姐妹妹兄弟侄子就头晕脑胀，更别说什么家族之间的姻亲关系了。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哥哥答应了安云什么，但是自从三年前荆州一别，双方都没有再见过面。
穿着对襟红袄的婢女手里捧着一个陶土的罐子走了进来，她拍了拍身上积攒的雪花，把小罐子放在了闺房里的茶几上。
元糯捏着长针正发呆，被她推门进来的声音吵到回了神。
“你怎么又去折腾这些东西？”元糯看着又心疼又好笑，“外边天气这么冷，我又不爱捯饬这些，你这不是白忙活么。”
被训斥的婢女笑嘻嘻地凑到元糯旁边，一边跺脚一边搓手：“奴婢知道小姐不爱这些，但架不住老爷喜欢啊。小姐嘴上说着不喝茶，其实对于茶道研究的比谁都深呢！”
这话说得在理，于是元糯厚着脸皮微笑着点点头。
婢女就知道自家小姐喜欢听别人夸她在乎老爷，于是好听的话一句接一句蹦出来：“哪只这些啊，还有老爷穿的衣服，身上佩戴的香囊甚至是汗巾，哪一件不是小姐亲自动手做的？哼，小姐的手艺和用心那是那些旁门左道能够比得上……”
她说着说着话音就落了下去，最后完全闭上了嘴。
元糯把针往鞋垫上一戳，丢进往针线篮子里斜眼觑她：“旁门左道？”
婢女伸手搅这袖口支支吾吾：“就是、就是……”
这几年元糯也是知道的，元溪乡试秋闱得了亚元，会试杏榜提名高中会元，四月殿试又被钦点为探花，现在正在礼部十二司里当值，说不准明年就是史上最年轻的侍郎，最是京城待嫁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牙根咬的直响，眼前仿佛出现了各种话本子里的经典桥段，什么回府路上两人互掀轿帘匆匆一瞥一见钟情，什么去哪位大人府上做客被送了几名美姬，什么沧澜亭以诗会友巧遇某某人的妹妹，少女含羞带怯地送了一方帕子给元溪……
元糯越想越来劲，越来劲越气，不一会儿就脸色惨白地咳了起来，恨道：“我看他敢！”
她甚至站了起来：“他身上要是带了丁点儿的脂粉味，我、我就从院子那口井里跳下去！”
婢女快哭了：“我的好小姐您可别胡思乱想。那都是我自个儿乱说的，老爷是那样的人吗？”
她那句胡话连捕风捉影都算不上，万一把元糯气的犯病了她一千条小命都换不回来。
“什么跳下去？”说曹操曹操到，元糯的房门被打开，元溪一脸茫然的看着屋里的两人。妹妹一脸气愤，扭过头去不看他，于是他只能把目光放在了婢女的身上。
“怎么回事？”
婢女抖了抖，瞬间沁出一身冷汗。
“不关她的事！”元糯背对着元溪坐下来，气鼓鼓地丢出一句话。
那就是自己妹妹在闹小脾气了。
元溪点了点头：“你下去吧。”
婢女如蒙大赦，逃也似的离开屋子还不忘带上门。
元溪搬着凳子挨着妹妹坐了，伸手就要抱她：“怎么了？谁惹我家宝贝生气了？”
元糯推他没推动，气的凑到他脖子边上轻轻咬了一口。
“哎呀。”元溪叫的实在是敷衍， “好痛。”
元糯呵呵冷笑：“我瞧着大约是在你身上留下脂粉气的姑娘咬你才不痛吧？”
结果元溪还真的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