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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琮(1 / 3)

她得知父亲病危的消息是在一天前。

快下班的时候,娜娜接到了一个石琮打来的电话。焊工班的人都知道星雨不会接老家的电话,接了也说不在,星雨的父亲和嫂子试过几次之后就放弃了。

但这次,是星雨的哥哥打来的。哥哥让娜娜务必知会星雨:父亲病危,想见她最后一面,有话交代。

星雨的第一反应是怀疑有诈,立即向二虎求证。二虎说潘德庆的病情的确开始恶化,这两周都处于半昏半睡的状态,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也不怎么说话。一周前,潘星奎和护工起了争执,护工一气之下跑路了。二虎想过去探望,也遭到拒绝,因为他不肯将星雨支付给护工的钱交给萧金桂代管,所以他也不清楚潘德庆目前的状况。

星雨不知道父亲有什么事情交代,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许是想对她有所忏悔。真是这样,她倒愿意听一听,也算是对耿耿于怀的父女之情做个了结。

最快的机票只剩下了红眼航班,下飞机后又转了两趟大巴,她终于在凌晨五点赶到石琮。二虎告诉她,镇里新开了一家双河宾馆。老板是他的岳父,他本人也投了一些钱,宾馆目前交给他的妻子张海霞打理。星雨认识海霞,她家在石琮有个小卖部,就在晒谷平麻将馆的旁边。小时候她经常去那里打酱油。后来麻将馆火了,里面什么都卖,渐渐地将海霞家的生意挤没了,只好搬到别处,两家就此落下嫌隙。

怕与哥哥发生冲突,星雨不愿意回家住,家里也没有她住的地方,于是让二虎帮自己在双河宾馆订了一间房。

她在石琮只打算待一天,所以只带了一个双肩包,里面除了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带给家美、家丽的玩具。两个侄女和星雨很亲,算是她一手带大的。如果这个家真有什么让她惦记的地方,大概就是这两个小姑娘了。

走到宾馆的门前,她不禁笑了。听名字像个气派的大楼,没想到就是个农家小院。院墙因为刷着白白的石灰倒是十分显眼。张海霞将她引进房间,星雨放下行李就问:“海霞姐,我爸怎么样?还好吗?”

“昨晚见到萧有田,说德叔已经醒过来了,话多,气色也好,怕是回光返照呢。”

听了这话,星雨一惊。她以为萧有田在江州,没想到他也回来了。

“我哥我嫂呢?也在家?”

“你嫂子在家,你哥带着孩子还在远阳。”

星雨本打算立即去看望父亲,听说萧有田回来了,又是凌晨时分,就决定先吃个早饭,等天大亮了再去。哥哥星奎不在家,她倒是松了一口气。先前之所以胆敢不接家里的电话,拉黑哥嫂,就是想着自己已经离开了哥哥的杀伤半径。假如哥哥就在身边,那些狠话她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说出来一定会被打到灵魂出窍。

海霞带她去了饭厅,那里有蒸好的包子和稀饭,两人于是一起进餐。

“星雨,这次回来,打算待几天啊?”海霞问道。

“一两天吧,看完我爸就走。”

“也好,最好不要碰到你哥。”她喝了一口稀饭,“你嫂子到处说你坏话呢,什么翅膀硬了、飞高枝了,把哥嫂拉黑了,亲爹的电话都不接了。你哥见到你,怕是要找碴的。”

不在石琮的日子,星雨从未断过与二虎的联络。二虎也不是天天在石琮,家里的很多消息是海霞提供的。海霞性情开朗健谈,以前又在小卖部上班,是本镇消息最灵通的人士。

星雨默默地吃着包子,苦笑着叹道:“随便她怎么说,反正我也听不见。现在我大了,她们已经不能把我怎么样了。”

“倒也是。”海霞给她夹了一块腐乳,“别担心,你哥欠了街坊邻居好多钱呢,没大事不敢回来。年初他找你二虎哥借了五千块,说是急需周转,一个星期就还,你看,到现在还没还呢。不还就罢了,找他要还没好声气儿,说妹妹在省城呢,有得是钱,让二虎找你要去。我当时就想,星雨你可千万别回来,一回来,债主们听了,那可不得了,门槛都得踏断啰。”

星雨一听,掏出手机,开始转账:“姐,这钱我先还给你。我哥欠别人多少钱我不管,但二虎哥帮了我那么多,我不能让你们吃亏。”

海霞听见手机一响,打开一看,脸红了红:“嗐,瞧我这张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家也不差这五千块。再说我们只借了五千,你不用还六千呀。”

“必须的,这一千块是利息。”

* * *

星雨一夜没睡,有些犯困。她想尽快见到父亲,听完他的交代,争取下午离开石琮,避免碰到哥哥、萧有田,或者那些催债的人。至于萧金桂,躲是躲不过的,她也不想躲,在飞机上就已经做好了开撕的准备。

沿着青石板的小路走到家门口,老屋还是老样子,只是更加破旧了。

院子寂静无声,她轻手轻脚地走进父亲的房间,还没见人,就闻到一股扑鼻的恶臭,呛得她几欲呕吐。

父亲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墙的另一边放着一口黑漆棺材,上面铺着黑布。这棺材是星雨上班不久父亲要求她“孝敬”的,一是为自己的病冲喜,二是石琮镇只有一个棺材铺,经常没货,若是赶上好几位老人同时去世,就得去县里买,价钱也会贵很多,最好提前置办。村里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都会让儿女事先买好自己的棺材,不会认为不吉利,在乡俗中反而是一种孝顺的表现。

尽管如此,猛一看见,星雨还是吓了一跳,阴森森令人毛骨悚然。那棺材占据了卧室的一大半,以至于剩下的空间非常逼仄,加上原有的几件家具,转个身都困难。

她试了试父亲的鼻息,还有呼吸。细心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只是睡着了,于是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等待。气味太浓,坐不到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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