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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琮(2 / 3)

钟又站起来,想去门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这么一坐一起,弄出了动静。父亲哼了一声,睁眼问道:“谁啊?”

“爸,我是星雨。”

他转过脸来,光线太暗,看不甚清,过了片刻才说:“回来了?”

“嗯。”

父亲已瘦到只有一把骨头了,牙齿也全掉光了。脸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皮,双颊凹陷,说话时,能隐隐看见上下颌骨的形状。床边挂着一个尿袋,里面装着褐色的液体,也不知多久没换了。他咕咕哝哝地说了几句,声音微弱,星雨听不清,凑过去听了半天,才听出父亲想换一套干净的衣裳。

四下一望,墙角和棺材的间隙处,塞着一大堆脏衣服,上面满是苍蝇灰尘,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换下来的。衣柜空空如也,照顾他的人大概是无暇换洗,就把柜子里历年存着的所有衣物、床单全部用光了。

星雨叹了一声,找到一只麻袋,将地上的脏衣一一拾起,拖到门外。心想这些东西就算洗了也要好几天才能晾干,于是打算去镇东边的商店先买几件新衣和床单救急。脚刚踏出门槛,人还在院子里,迎面碰上了萧金桂。

两人同时站住。

“回来了。”萧金桂说。

“嗯。”

“正好,你哥这两天也回来,爸的后事需要商量一下。”

“你们自己商量。我下午就走。”

“才来就走?这怎么行?”萧金桂身子一横,挡住了大门,“潘星雨,你也太会撇清了!你是不是潘德庆亲生的?你爸的大事你管不管?”

见她气势汹汹,星雨禁不住抱臂冷笑:“说说看,想让我怎么管?”

“石琮的规矩,从人死到安葬,大大小小几十道程序。请道士念经、请先生勘坟、请师傅吹唱、放鞭炮、撒纸钱、扎灵烧币、租车送棺木上山……每道程序都是钱。乡亲们都来了,不能不招待吧?老规矩是在潘家祠堂做三天的流水席,一天三顿,每顿二十桌,光这一项就好几万。你爸生病没见你伺候一天,作为亲闺女,这已经很不孝了,最后的体面你总得给足吧?”

“说到不孝,我爸生病,你和我哥也没伺候呀,不是一直在远阳卖菜吗?至少我还花钱请护工伺候了呢,已经做得比你们多了,再这么抱怨就纯粹是给自己打脸了。萧金桂,”星雨一字一字地说,“ 我说了下午走就肯定会走,而且我也不会再回来了。我跟这个地方,跟你和我哥,都彻底没关系了。”

“潘星雨,你可真是——八百斤鸡毛捆在旗杆上——好大的胆子!”萧金桂嘶声吼道,“这个家,不是你想甩就甩得掉的。别以为你是你爸养大的,潘德庆就是个废物,天下第一不靠谱!好吃懒做、赌博成性、欠了一屁股的债到现在都没还清,只知道往死里压榨孩子。要是没你哥,你早饿死了!这养育之恩,你不提就算了,但你是怎么对待我们的?星月死在你手上,椰子死在你手上,你一个人就拿走了两条命!”

料定她会旧事重提,星雨一字不回,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既然你想撇清,想必也是带足了撇清的资本。行,咱们把账好好算算,椰子的死二百万,你爸的丧葬费,十万,我哥的彩礼,十万,你拿出二百二十万,就可以走,绝不拦你。”

星雨此行,的确凑了两百万放在银行卡上,听了蓟千城的劝告后,再三纠结,终于在临行前将卡留在了家里。

“怎么,还勒索上了?”星雨淡淡地说,“萧金桂,你心里清楚,椰子的死是偶然事件。他去世的那一天,我只有九岁,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要问责也是问你的责。”

“怎么成了我的责?我把椰子交给你爸,谁知道我前脚走,他后脚就去打牌了?”

“那就更是你的责任了。刚才你也说了,我爸是废物,天下第一不靠谱,就这样的人,你还把儿子交给他?而且我知道那天你去哪儿了。”

一丝不安从萧金桂的眼中迅速闪过:“我回娘家看我哥,有错吗?”

“你是去你哥那儿跟潘文汇私会了,别不承认,有人看见你们了。”星雨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这事我哥知道吗?要不要我找他聊聊?”

这件事是早餐的时候张海霞告诉她的。其实这样的传言她从别人的口中也听到过一两次,当时的她沉浸于椰子的死,把一切都归咎于自己,对萧金桂的“□□”并不关心,更不敢掰扯。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在家,萧金桂就算是不出门也不会带孩子。这条命怎么都得算到自己头上。

“放屁!胡扯!潘星雨,别仗着你腰杆子硬了就敢赖账,就敢对我造谣污蔑!你哥分分钟就会回来,分分钟把你打回原形——椰子!我的椰子!你死得好冤哟……”

一如既往的表演开始了,萧金桂就地一坐,捶胸顿足、嚎天泣地,身子像中了邪一般摇来晃去,双手往地上来回划拉着,将一堆乱草扯在手中,撒纸钱一般往自己的脸上、头上、天上撒去。以前她每像这样发作一次,星雨就会挨哥哥一顿暴揍。以至于她一听见萧金桂的哭声就浑身发抖、双手抱头、立即表现出愧疚无比、追悔莫及的样子,以求减轻哥哥的惩罚。

听她提到哥哥很快就会回来,星雨有点慌张,但脸上保持镇定:“萧金桂,我不欠你什么。就算欠了,我这十几年的当牛作马、任打任骂也还清了。”

“猪狗不如的东西,这话你敢当着你哥的面说吗?”

“我敢。我哥再动我一根指头,我就报警。还有你哥萧有田,是个十足的流氓,劝你平日别把家美家丽往他家里放,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说完这话,她抬脚就往门外走,被萧金桂一把抱住左腿,撕心裂肺地嚷道:“有种别走!把我儿的命还给我再走!潘星雨你这白眼狼,杀人犯,再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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