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来不及了。前方内侍小跑奔近,急急下拜:“奴才参见九殿下,我家长公主邀您一叙。”
卞如玉笑意盈盈,一点也不像要躲避的样子:“好啊,本王也好久没见姑姑了。”
步舆缓缓靠近,舆上长公主长裙披帛,外罩罗衫,看起来不到四十,保养精致,五官中只有眼泡微肿。
卞如玉在轮椅上倾身,殷勤得很:“小侄见过姑姑。”
长公主笑:“难得啊,看来本宫要想见你,得多进宫。”
卞如玉莞尔:“不知姑姑进宫,是来找我母后还是父皇?”
“找你父皇,”长公主亦前倾上身,凑近卞如玉,压低声音,“让陛下给本宫的船宴赞助点银子,这事可不能让你母后知道。”
倘若皇后吵着要去,圣人那里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卞如玉笑而不语。
他这位姑姑没什么气魄和本事,相貌在先帝诸多子女里算是最末,就连下嫁的驸马都是平庸之辈。
她年轻时,常在宗宴上遭冷遇。
所以十年前,长公主捣鼓出一个凤凰湖船宴,邀请皇室和世家里的年轻人,年年办,只为博一回万人瞩目。
船宴上尽是虚与委蛇,捧高踩低,卞如玉厌恶得很,能躲则躲,不愿耗费精神。
“说来,本宫的请帖还被你退回来了。”长公主突然抱怨。
姑姑总读不懂他人脸色,卞如玉无奈咳一声:“小侄这不是身体——”
“已经好了么!”长公主洪亮插话,压过卞如玉“虚弱”之声。
谁都知道,楚王将近两月都在养身子,痊愈后才进宫请安。
“你两年没去了,事不过三,给本宫一个面子。”
卞如玉只得赔笑:“姑姑说哪的话,小侄哪敢拆您的台,去便是。”
长公主让内侍给卞如玉重递请帖,卞如玉接在手里:“姑姑还随身带着帖子。”
“就逮你呢!”长公主大笑,自以为有趣,“对了,记得捎上你那位佳人,全京师可都传得沸沸扬扬。”
卞如玉不喜这话,顿生阴鸷,转念又想,一个人受苦,不如拉上魏婉一起受煎熬,遂重浮浅笑:“好,本王一定把她带到。”
*
五月初一。
许是天气晴好,照谁都反光的原因,魏婉一进水云阁就眼前一亮——卞如玉穿起初见那日的锦缎白袍,头戴玉冠,发丝全工整梳上去,一根不散,只两条金丝绦垂过肩头。
魏婉已经许久没见卞如玉衣冠整齐,人模人样,不由皱眉:怎么,要出去?
她旋即联系起太子提到的“船宴”。
接着,就听卞如玉吩咐:“你把阮琴放下,今天出门,用不着。”
魏婉“顺从”放阮,卞如玉眼珠转动,上下扫视魏婉——裙衫皆是若草色,单罗纱的料子还行,但太素,竟连最普通的金银彩绣装饰都没有。
要不要叫她换一身?
算了,绿衣如竹,别有烟情,凑合。
卞如玉下令:“让小金给她添条披帛。”
魏婉心道:这是嫌弃她的打扮带不出去?
卞如玉续道:“要藤紫色上走缠枝花的云锦。”
魏婉:你说要就要啊?布料颜色样式,诸多要求,短短一会哪赶制得起?
魏婉暗骂卞如玉不食人间烟火,却不知道楚王府里披帛不说上万,几千还是有的,都是皇后昔年不要的。
不到一刻钟,小金就捧来披帛,魏婉松松挽于肘弯,卞如玉细看两眼,继续吩咐:“再去取一只云母花钿,要月形。”
一只小小月牙被镶嵌到魏婉额间。
她的皮肤立刻有些发痒,不喜欢粘额饰,如果可以,想抠下来。魏婉看向卞如玉,却见他垂眼帘紧盯地面,神情严肃,一言不发。
等了一会,依旧不见卞如玉反应,魏婉断定他还不满意。
果然,卞如玉缓缓开口:“再添一对珍珠耳坠。”
方才她贴上月牙的刹那,在他眼里突然好看的十倍,额间澹澹,绿衣紫披,浑身散发着妖艳。他难抑眸中的震惊和呆怔,甚至连双唇也不自觉张开,怕被发现,迅速低头,垂下眼帘。
他承认有被蛊惑到。
不敢看,不该看,却又想看,且想着她这样盼睐倾城就该好好打扮。卞如玉在心里琢磨魏,她缺一对耳坠,缺臂钏……
“再加一只金钑花的臂钏。”
“金镶紫宝镂空璎珞。”
“金钩凤玉镯。”
魏婉发现身上越来越重,浑身首饰加起来,大概都能超过一把佩剑的重量。
“取一支金玉云簪,两支梅花金镶宝簪。”
魏婉:啊,还加啊?
跑了许多趟的小金:求殿下一回把话说完……
二女皆未抱怨出口,小金取来金簪,卞如玉已调整好神色,深藏心思,试着瞥向魏婉,见她起手就要把金玉云簪斜插鬓中。
正中下怀,卞如玉假意嗤笑:“错了。”
而后不紧不慢,坦然翻掌,示意她把云簪交到他掌中。
魏婉过来递簪子,人也走近,卞如玉盯着她的脸细瞧,舍不得挪眼,神色语气却皆淡淡:“你怎么连云簪的位置都插不对,蔺昭以前怎么教你的?”
他亲手将云簪倒插进魏婉发髻正中,压住云鬓,一颗心偷偷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