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木轮、人腿交错,竞奔西北。许双明视野渐清,混乱中挣爬难起,觉出近前有手扶扯,争奈人车汹涌,不一刻便冲脱连系。车轮压过脚尖,许双明忙缩回脚,手背又一阵剧痛,眼看要淹没乱足滚轮之间,胁下却一紧,人已教拖拽起来。“走!”丁又丰在耳旁急吼,死扣他一条胳膊,领他紧逃向西。
“杀啊——”
前方山林喊声大震,他两个慌止足步,望西面林木丛密,树影内连窜出无数山人,攀枝跃木,挥刀掩杀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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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向三十里外,不容谷两山夹道,乱石崎岖。
一行兵马伏守山端高阜之处,只三人近断崖凭高眺远,掩身芦苇丛间。借千里镜遥见杀出树丛的敌军,那年轻的虞候惊疑道:“怎的还有伏兵?”一旁叶宗昱端镜筒搜看,果见密林内两军相冲,戈氏先锋小半挟粮草东逃,余下大半接援兵左右夹击,将贞军与车队围杀其中。
从镜框细看敌兵身形,叶宗昱屏息凝神,终自定睛,寻见一灰发缺耳的老叟奔杀其间,如鱼入水,矫健若飞。“领头的是戈南!”他扭过头,“老爷子——”
叶闻沙倚仗在侧,不动如山:“住嘴,安静看。”
还有甚么好看?叶宗昱强捺急性,回观千里镜中。前遇山蛮,后有暴兵,那些手无寸铁的公奴仓皇逃散,又遭剑戟赶杀一处,驱车冒死冲入重围。叶宗昱攥紧镜身。“不成!运粮的没有兵器,那些护卫又尽是府兵,两队武卒抵敌不过!”他急转回身,“调三百人来,同我一道去支援!”
“按兵不动。”叶闻沙却道,“这是军令,违令者斩。”
后方军士听令而静。
叶宗昱力争:“至少给我一百死士——”
“你可看到戈拓了?”老者打断他。
少年一顿。
“只见戈南,未见戈拓。”
“既不见戈拓,就当知是计。”叶闻沙道,“朝廷调三万军力平乱,如今分兵大横,只得一万兵远涉而来,士马疲顿,岂可深入山林战境,与困兽作斗。”
“那也不能见死不救罢!”叶宗昱焦躁道,“运粮的还尽是年轻人,要都教杀了——”
“便是要教他们杀。”老者面目平静,“杀得愈多,戈氏败亡便愈快。”
“……什么?”
须发临风而动,叶闻沙目视山林间搏杀的群影。“多行不义必自毙。戈氏残暴,此次攻占大横、水分,所到之处不分族群,烧杀抢掠,尽失人心。此乃我军数月便能夺回两地的原因。”他道,“民与乱贼不可同心。只有亲见亲历,这些南荧人才会信,也才不至勾结外敌,密谋造反。”
亲见山坳死伤无数,叶宗昱心烦意乱,半字也难入耳。
“听不懂!”他丢开镜筒,“我来杀敌,又不是来唱戏!”
叶闻沙一脚踹进他膝窝。
“‘三军易得,一将难求’——你小子没出息,一辈子也当不得将领!”
少年强支住腿,还待再言,却闻一声哨响破空。
“放号箭了!”虞候在一侧惊道,“将军,这是何意?”
老者不答,叶宗昱却明白过来,重抄千里镜寻看。东山头飞影急纵,转瞬竟浮出一支奇兵,截杀携粮东遁的人马,乘风流向坡下。
“那是什么人?”
叶闻沙喉中哼笑,神色不改。
“来得倒及时。”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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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坳中喊杀不息,戈南绰弯刀力砍敌军,忽察风向异动,猛然东顾。
天幕浑黑,枝叶飒响,一阵大笑响彻林间。
“戈南老贼,久违咯!”
刀光乍闪,庞大黑影遽然天降。戈南鹰目激睁,撤步横刀一举,但听刃锋铮响,两刀冲抵在前,身周飞沙走石,气振杈抖。足跟深陷泥地,戈南移目刃前,入眼一口弯柄直背的长刀,那握刀之人阔脸大耳,一双牛眼下大嘴咧张,满口银牙咬尖。
辨出这狞笑的脸孔,戈南颈窝疮崩,目眦尽裂:“玄——盾——阁——”
树颤风动,十数人息应声而落,挺刀直斩戈氏族兵。戈南叠手一推,甩脱边士巍那柄重若千钧的长刀,指天咆哮:
“战士们——杀!宰了这帮替北人卖命的杂种!”
林内同族竞相嘶吼,各个奋勇迎敌,声若兽嗥。
混杀纷乱,许双明随同伴疾走闪避,无处不遇刀枪血刃,仿佛天地颠转,四方倒换。
车队已然冲散,大半轮车翻倒道旁,歪倒的尸躯垂挂其上,血湿衣甲,腰折首断。周遭人流交杂,偶有湿物撞在腿边,许双明不敢定睛,只情迈腿狂奔,耳中嗡响长鸣,早不辨外界声音。
寒光忽闪,在前的丁又丰倒栽上来,许双明住脚不及,脸前一痛,滚跌尸间。他转背一看,丁又丰仰倒一丈之外,一山人脚踏其胸,抡刀而斩。“又丰——”许双明失声急喊,见少年拼死挣弹,刀落的刹那肩头一翻。
血溅膝前,哀嚎响破耳鼓。丁又丰臂断肩下,残躯痛扭一团,不察那山人复提利刃,还欲再砍。
许双明挣起身来,断指摸到近处一柄弯刀,伸手一抓,扑砍上前。那山人抽刀回挡,单膝猛抬,狠撞敌手腹腔。丹田内热涌激荡,少年屏存住气,强抑皮肉剧痛,足下发力,错腿一格,绊在对方立地的脚边。
正当这时,地上丁又丰忍痛大叫,腾地鱼跃而起,一头扎向那山人腹间。对方不防,又兼一足受制,竟教撞翻在地。
八指紧扣刀柄,许双明劈头砍去。
山人沾血的脸映入眼中,蓬头垢面,额间刺字隐现。少年心头一跳,双臂顿滞。
只一个瞬息,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