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田氏开口,她才会动容。
所以即使没有世子胁迫,他在牢里也会咬死裴柱不放,因为裴柱是田氏唯一的儿子,田氏一定会拼尽全力搭救自己的儿子,即使舍弃掉裴伊人也在所不惜。
当年霍府管家来裴家庄挑选生辰相宜的孩子时就是这样,裴伊人和裴柱是双胞胎,什么裴柱重病之类的都是借口,霍府管家说了,即使是个病孩子也不打紧,霍家会请上阳最好的大夫救治,但田氏就是舍不得儿子,所以裴伊人才会被送去霍家。
他只要咬死裴柱,就是咬住护身符。
现在也是如此,他和裴柱境遇相同,田氏不仅不在京中图谋下策反而急不可耐的要回家去了,这个乡下婆子真是蠢的不可救药!田氏就时候就应该让裴伊人去求霍明宣施手搭救,才是最快最万全的法子。
如果田氏聪明些,他和裴柱说不定还来得及赶上这次科举过后的尚书省选用,届时……
裴林正想把话说的再透一点,手中攀扯住的袖子却被田氏一点点拽了出来。
田氏沉默的看着他,面容冷静的让人背脊发寒。
他似乎在田氏的脸上看到了和裴伊人如出一辙的神情,那瞬间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他顿时惊慌失措的开口:“大伯母……”
田氏叹了口气,将他撇在身后,干净利落的上了马车。
裴林有点懵,尚且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不晓得哪里出了问题,田氏就这么走了?
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她到底听明白自己的意思没有!
马车在裴林面前驶过去,裴伊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客栈门口离开了,面前围的水泄不通的看客走的走散的散,只有他还怔愣的跪在地上。
裴林只好起身去追逐马车,一路声嘶力竭的唤着田氏和裴柱,可是马车行驶在闹市中,车里的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他眼睁睁看着马车在自己的视野中逐渐消失。
-
秦夫人自从知道伊人要回乡嫁人,生怕伊人嫌弃未婚夫家里穷,不愿意嫁给人家,于是着意给伊人添置了许多银钱衣裳做嫁妆,三五日往侯府送一趟。
她怕极了这桩婚事会出什么变故,听说尚贤寺求神许愿最灵验不过了,近日逢太后大寿,尚贤寺将殿中所有佛像再塑金身,又把寺庙内外装潢一新,不少望京名门的小姐夫人前往寺庙,去上香祈福添香油钱,她便给伊人递了帖子,带她一起去佛前焚香祝祷,许愿她婚事顺遂。
伊人原先交接府中事物无暇抽身,一直到送走裴柱和田氏才得了空,于是很干脆的应了约。
她自出生时就有人说她是个没佛缘的孩子,所以她很少往寺庙去,尚贤寺建在西山半山腰上,为显诚意,秦夫人舍了轿子徒步进山门,伊人和时草随在秦夫人身后,遥遥望见尚贤寺,只觉宏伟。
这么一对比,她才发现曾经在上阳去过的首陀寺,委实小的可怜。
小沙弥认得秦夫人,甫进山门便在前方引路。
一路过来寺内的香客熙熙攘攘,无不喧嚣吵闹,但过了假山,香客顿时少了一多半,再走到妙法殿,空旷的佛殿之下,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小沙弥执佛礼道:“夫人来敝寺上香,敝寺不胜荣幸,住持师父特意安排夫人在此处方得清静。”
秦夫人回礼,“如此多谢。”
妙法殿内的观音像佛身高约四丈,属于整座尚贤寺内所有佛身最高,往常只供皇家礼佛。
在如此庞然大物面前,很难不让人心生敬畏。
秦夫人热络亲切的拉住伊人诵经参拜,极有耐心的一点点教她焚香祷告。
-
白鹭连续三日天不亮就往账房去,天黑了才离开,两眼珠生熬的通红,期间连霍明宣的衣物都无暇抽身打理,从前此项她是决计不会交给旁人的。
直到这日傍晚时分,刚落了场小雨,油盏的火星子飘忽不定,天光灰蒙蒙的照落在账册上,白鹭的目光顿时一亮,她顿时激动的站起身,但两条腿因为坐的太久,又酸又麻,险些没站稳。
但即使如此,她的手也没有把账册松开一丝一毫。
账房先生被她的动静惊住,好奇的望过去,但白鹭缓过劲来,并不看他,忙不迭的出了门。
白鹭不放心他。
她逢人就问管家齐叔在哪里,小丫鬟指了个方向,白鹭匆匆过去,远远看见齐叔在吩咐人修整院子里的杂草。
一连多日齐叔都没瞧见白鹭,只听说她在账房查账,这会儿四目相对,白鹭的脸颊不若从前丰腴了,不知是废寝忘食了多少时光。
她捧着账册走过来,声音低沉嘶哑:“齐叔你看……这处账目不对。”
齐叔正要接过账册,无奈白鹭抱得死紧不肯撒手,他不明所以的看着白鹭,白鹭却没有半点放手的意思,她指着一处标记,道:“就是这里,有一钱银子账不符实。”
齐叔朝账册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有处错漏,他顿时想起白鹭这些日子在查裴伊人的账,便下意识觉得是裴姑娘的花销出了问题,于是探向钱袋,边摸索边道:“还真是,算了,这么点银子也不必惊动裴姑娘了,我替她补上还不成吗。”
白鹭皱眉,“这本是侯府的往来簿子。”
齐叔有点懵,他草草翻开其后几页,这本确实不是裴姑娘的账目,而是侯府和永盛钱庄的对账往来。
每月钱庄都会安排专人来侯府对账,两边分别记下账目总数,到年底时再行清算。
账房先生办事最是仔细,钱庄又是专干这个的,一般这种账目都会做的严丝合缝,按说绝不会出这样的纰漏。
唯一的可能只会是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