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几许,夏夜空明,星子散落在夜幕上,月辉清澈,笼罩凡间尘世,琴声似泉,倾泻狱指缝间。
恰见屋顶人影掠动,阁楼上的风帘不寻常的颤了一下,萧离瞥见那一抹残影,并未停下拨弄琴弦的动作,琴桌上香炉里悠悠向上晃着烟丝。
一曲完毕,萧离饮下一口凉茶,“既已到,还要藏多久。”
周肆从房梁上跳下,迎面而来一只茶水半满的杯子,周肆抬手稳稳接在手中,未有一滴撒出,那边萧离收了手,仍是背对着周肆的。
周肆浅笑,仰头饮尽,道:“茶是好茶,不过殿下入夜饮茶,是打算与微臣彻夜长谈了。”
周肆走近,在琴桌一侧就地坐下,顺手将杯子放回一侧的小桌上。
周肆睫羽轻扇,眼如梨花春水,眸底映着萧离。
萧离收回目光,淡淡道:“原来周大人不光皮相艳绝,就连口舌都是如此毒辣。”
周肆眼眸微挑,似是未笑:“这话既是从殿下口中说出来,那微臣便当做是夸臣的了。”
“我这话难道还有第二层意思吗?”萧离反问道。
周肆摇头,侧身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萧离说:“再过两日皇叔宁亲王就该抵达京城了。”
萧离将面前的杯子往周肆面前递了递,周肆顿了一会儿,无奈又将刚放下的茶壶提起。
萧离收回手,将茶水送到唇边,满意地品了一口。
周肆接了她的话,“我记得这一次回京耗了些时日啊,同行的还有漠北的议和使臣,”周肆嗤笑一声,续道,“好大的面子,亲王护送入京。”
如今夏季将至尾声,断阳江到了丰水期,漠北之人大概是吃了些苦的。
周肆说:“漠北议和,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又是战败方,他们该怎么议和,难道要想太辰称臣吗?”
萧离道:“他们地处北境,粮食短缺,大概是为了粮食吧。他们为粮,我们为和平……”
“可这太蹊跷了,且不说现在是否为丰收季,百姓家中是否有粮食,数月前的松、竹两州叛乱,他们又刚刚好违背条约,公然挑衅。”
明启年间,漠北战败,与萧瑜在往北三百里地休战,允许贸易往来,这已是当初残破的太辰给出的最大的好处,那一年漠北一路南下,遇渡断阳江直抵京中。
萧瑜帅兵回击,历经数年才夺回城池,两方在这场覆朝之战中均有颓败之势。
“柳东东海域蒙赤外寇常年骚扰边境,大小战事频发,恰巧在松竹叛乱时突遭海域劲敌来犯,柳东各州被抽调了大部分兵力,西凉关无援,又恰巧漠北来袭,皇叔又不得不停止南下平叛,返回北凉。”
“你怀疑有人私通外敌。”周肆的语气中带着笃定。
萧离说的极有逻辑,柳东战事多发,早已成为习惯,似乎很少有人会觉得是柳东本身的问题。
“周大人乃天子近臣,难道还不知道吗。”萧离言语犀利,不似疑问。
周肆说:“自然是有所了解的。”
萧离见他似乎没做掩饰,直接道:“我知朝中现下并不安宁,周大人官场周旋,与锦衣卫同有监察,先斩后奏之权。”
周肆不打算多加掩饰,坦诚道:“诸事复杂,殿下先前怀疑的并无他错。”
先前怀疑,萧离曾隐含的说过她对张家的怀疑。
萧离眉眼渐渐舒缓,“若是引出这条肥鱼,不知这背后……”
周肆微一诧异,夜风吹进阁楼,掠起萧离的一缕发丝,萧离侧眸看来,灯光在她的脸上形成明暗分明,眼底的欲.望一览无余。
无欲无求的表面下是满身欲望。
周肆眉眼锐利,眼中不含笑时,便显现出几分肃杀,他看到萧离眼底的锋芒,那满满的杀意出现在极度冷静的脸上,无形中变得扭曲。
一时间,竟不知那股杀意究竟是朝他来的还是别人。
萧离回首,神情变得幽深,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还有呢?”
周肆才回神,“什么?”
萧离悲喜难辨,再次看向他,“浮生楼。”
周肆仍旧看着她的脸在半愣神,许久未曾开口,不知在何时,也许是这五年,周肆才意识到面前之人的陌生。
萧离有些不合时宜的笑了,像是被逗乐了,“周大人这么深情地瞧着我,弄得我以为大人是对我情根深种,想要吻我。”
“殿下的玩笑并不好笑,以后还是莫在云了。”
萧离冷哼一声,“周大人这会儿装的似个正人君子似的。”
周肆偏开头,不看萧离。
萧离却望着他,他侧脸棱角分明,睫毛浓郁,很容易给人艳丽的感觉,眉目含情,任谁都会觉得多情。
明明都认真瞧过许多次了,可终究还是一眼沦陷,叫人难以移目。
周肆作为武将之后,身形挺拔,上阵杀敌,神情严肃时,浑身散发着野性的美,他可以是不羁洒脱的。
“……周肆……”
周肆回头,“什么?”
连萧离自己都不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话,她懵在那里,沉默着。
周肆望着萧离,眼中神色复杂,唇齿轻启,“方才听殿下琴技见长,可否为臣弹一曲。”
萧离不置可否,调试几下琴弦,才说:“你想听什么曲子?”
“《广陵散》”
萧离微一愣,指尖拨弄着琴弦,缓缓奏响曲子。
曲调缓缓由小序行至大序,调子淡雅。
萧离眉心拧的越来越紧,初入正声时,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