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殿下来了。”
周肆执笔的手一顿，只微一颔首，便起身朝雅室走去。
庭中芭蕉叶传来滴答声，不过片刻雨声就渐渐大了起来，夏日的天，依旧明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气。
萧离着了一袭楝色长衫，发髻随意，没有坠饰，半数青丝垂至腰际，只那一站，周肆便想拿她入画。
不待周肆说话，萧离便先一步察觉转身。
“阿离的反应真快。”
萧离皱眉，“快么？”
屋外细雨绵延，不动声色间已是瓢泼。
两人入了座，周肆回道：“当然快。”
萧离挑眉，戏道：“我以为我们已经疏离到不会再喊儿时的昵称了。”
周肆薄唇微勾，“我永不会忘当年的你我。”
萧离眸光一滞，原以为再见会是针尖对麦芒，谁曾想会是这般悠哉。
周肆生着这么一双会哄姑娘的眼睛，流光一转，那日的浮生楼里，楼中老鸨似乎早已熟识他。
那便不奇怪了，萧离每一次凑近周肆，周肆都不做反抗，萧离总会觉得周肆也同自己一样有同样的感情。
现在想来，在他眼中，也应与风月场所中投怀送抱的姐儿无异。
想到这里，萧离眼中的颜色晦暗了几分。
她萧离从来都不是个勇于追爱的烈女子，她有所顾忌，所以不会倾尽所有。
“承周大人还记昔日情分，若来日八方树敌，还希望大人顾及往日之谊。”
周肆眼神微寒，他听懂了她的话外音。
所谓顾及情分，也不过是全她体面，女子生于这世遭，如浮萍一般，谁会怜惜。
萧离这么一说就断了最后并肩而行的可能，只得说：“殿下乃有所作为之人，岂会是殿下口中这般不堪。”
“你倒是会说这漂亮话，这话化的巧妙，此言一出，我不得就按那个方向去做了。”
周肆轻笑，“殿下话语犀利，臣总有万般异议，也难不信服，殿下此番来，不会就来与微臣拌嘴吧。”
萧离望了眼窗外，那雨似乎并没有停的打算，手中随意接过递来的热茶。
茶水温度正好，萧离没看周肆，气定神闲的抿了一口，“好茶！”
周肆茶水险些撒出，萧离说：“大人这么激动做什么，小心些为好，茶是好茶，我也不会独占啊。”
萧离转着手中茶盏，感慨道：“白御史爱茶，周大人不若给他送些去 。”
周肆放下杯盏，咦道：“微臣怎得不知白大人喜爱茶。”
“嗯？”萧离困惑，“不喜欢吗？我记得出兵松、竹二州前，白大人可是给我送了好几种茶，我现下还认不全呢 。”
“这便怪了，微臣与白大人私交平平，许是记错了。”
“哦？——”萧离语锋一转，“既然如此，大人该如何报那一晚的救命之恩呢？”
周肆失笑，“即便殿下视而不见，微臣也不会有事。”
萧离无奈，身子微软，陷在椅子里，“那怎么办？我手脚笨，那日替大人去除暗器后才知身上有止疼药和麻药，可惜喂给大人后，大人就疼晕了，若换做暗卫，应该就不必遭受这些了。”
萧离抬眸望向他，面上冷淡，眼中却很诚恳，“我可把秘密都告诉大人了。”
白竹卿这样的，周肆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看一眼，与他为伍，才不可能。
白家那一晚满月宴，萧离就彻底否定了当初的猜想。
“殿下这样的眼神可不多见，美人一言，再难也是不该拒绝的。”
萧离坐直身子，道：“先前户部假账牵扯众多，独善其身的人实在可疑啊。”
户部那一案，不算外放地方官吏，京中就有大小三十余位下狱，风雨中任立稳脚根的除了张家，便不出第二家了。
“好说。”
“还有一件。”
周肆食指在桌上来回画圈，说：“殿下啊，微臣刚一心软松口，殿下就可劲在微臣身上嚯嚯啊。”
“我要知道浮生楼和罗柔水的底细。”
萧离不打算理会周肆方才的话，自顾自的说着，琳琅苑查不到，那便更值得深究了。
周肆莞尔，“殿下应该知道，后者之重。”
“大人替我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大人的。”
周肆说：“不会亏待，事成之后，我要什么便给什么？”
萧离说：“自然。”
雨势减弱，路面湿滑，周肆撑开油伞遮在萧离上头，二人并肩而行。
“殿下！”
廖远朝萧离走近，笑道：“殿下，是回去了吗？”
萧离点头，看着他的湿衣，说：“你去打架了？”
廖远一边点头，一边撑伞接过萧离，萧离瞥了眼来到周肆身边的周衍，对廖远说：“走吧。”
萧离问廖远：“你赢了吗？”
廖远回到：“自然是赢了。”
“你真得输了？”周肆偏首问周衍。
“没有，我赢他半招。”
周衍摆着冷脸，廖远与周衍初见时，廖远就在周衍臂上划了一刀，此番若输，只怕更丢人。
周肆斜睨着他，道：“干什么，去了一张冷脸又来一张是吧。”
周衍从脸上硬挤出一个笑，周肆摆摆手道：“明明你这种笑才瘆人嘛。”说完就回了府。
周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