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周期的化疗结束,张晋慈如愿以偿回出租屋躺着。
是叶竞来接她出的院。
她听妈妈一遍又一遍地感谢,自己坐在沙发上低头弯着嘴。
叶竞跟她说好,不忙的时候会来看她,住院出院或者送个饭什么的,只要他有时间,都可以帮忙。
她听得合不拢嘴,这个跟做她的陪护有什么区别。
叶竞笑了笑:“不收你钱,就当是我自己打发时间。”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不想一个人闷在家里对着柜子上的奖杯、照片发呆。
张晋慈应允,又说他的事是他们俩之间的秘密,她不会让别人知道。
对于林秀凤的留饭他已经适从,一大早林秀凤就给他发信息,说接了晋慈回来一定要在这吃饭。
她炖了牛尾汤,做了老鹅煲,还去了离家很远的菜市场买了出名的酱牛肉。
叶竞是他们一家的恩人。
午饭后叶竞没做停留就回了家,他得回家吃药。
金玺苑跟家里隔得不远,他开车出了小区门,在江源路上跟刘阳擦肩而过。
“快去休息,快躺着。”
林秀凤把她往卧室赶,张晋慈挽上她的胳膊笑:“妈,我帮你洗碗,我得适当运动运动,陆主任说不能一直躺着。”
“那也不急这一时。”
她点头答应,越过林秀凤的肩头朝厨房窗外望去,树木已经有了绿荫,再过不久就会泛浓,一年一年,好快。
“你头皮还痒吗?”
林秀凤一边洗碗一边随口问她。
她站在旁边陪着,抬手摸了摸头顶,长出来的发茬有些戳手,凹下去的那一块只轻轻带过,不敢碰。
她摇摇头。
她一直没在叶竞跟前戴帽子,她看过他狼狈的样子,自己在他面前还需要隐藏什么呢?
她跟他一样。
客厅门铃响,母女俩一对视,午饭后的点不早不晚,也不知道是谁上门。
“来了,谁呀?”林秀凤一边擦手一边往外走去开门。
“阿姨,是我。”
刘阳的声音!
张晋慈先是诧异随后就生气,他来干什么!
她快步走回房间拿了帽子戴上,外面刘阳已经进了门。
“晋慈。”他微微点头跟她打招呼,张晋慈没理他。
他脸上还有些肿,泛着青紫,破掉的伤口已经结痂。
她看见这张滑稽的脸立刻想到叶竞,他还愤愤,没多揍刘阳几下。
张晋慈掩住心里的笑,皱眉问他:“你来干什么?”
刘阳没回答她,转身喊林秀凤:“阿姨,我想跟晋慈单独说一会儿话。”
林秀凤一双锐眼盯着他看,仿佛在提醒他别忘了她说过的话。
她轻嗯了一声,转身又回厨房。
张晋慈看了他一眼,抬脚往阳台走。
听见后面刘阳跟上的声音,她没转身看他,在窗台边站定,背着身问他:“你想说什么?”
“晋慈,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说你。”
张晋慈没吭声,也没转过身。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只是前段时间我工作太忙了,连轴转地出差加班,我真得很累。”
“别说这些。”她不耐烦他还在找借口,突然转身,“脱口而出的才是真心话,你就是觉得我脑子有病,觉得我是个累赘。”
“刘阳,这一年多,你来看我来过几次?”
“难道我没生病前你就不出差不加班?”
她问完又觉得自己好笑,这些问题还要问了干嘛?
难道还以为他会愧疚会难堪?
刘阳果然不开口,嘴嗫喏几下到底没出声。
张晋慈叹了口气:“你今天来干什么?”
对面的人双手垂在裤腿缝,握了握拳:“我们分手吧。”
“嗤。”她嗤笑出声,眼神里藏不住的嘲弄,就这样盯着他看。
刘阳就像那天在病房,避着她的目光:“我们还是分手吧。我一直要出差,工作太忙,没法来看你,这样会让你胡思乱想,反而带给你精神压力,带给你负担。”
“停,打住!”张晋慈比划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能别找借口吗?我都懒得说,不就是觉得我是累赘吗?偏要装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刘阳,你这道貌岸然的样子看得我想呕。”
“赶紧走把你,别在这碍眼。”
她丝毫没有表现出难过和不舍,说完越过刘阳往房间去。
走到门口又驻住脚步回头:“你先别走!”
她推门从书桌抽屉拿出钻戒,三两步出来,跟刘阳隔了一两米的距离。
把戒指往刘阳脚下一扔:“拿走!”
回头关上了房门。
客厅的门打开又关上,一切归于平静。
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哭,倒不是哭被分手,只是生病的人难免脆弱,在长期的自怜自伤里泪腺特别发达而已。
但是也哭了一下这段感情,毕竟也处了两三年,临门一脚,差点就结了婚。
她对刘阳怒骂不出来,对一个人失望到底,已经不想过多的浪费口水,况且口舌之争胜了又如何,回头气得自己血压高,不划算。
她跟刘阳之间,这段感情终归是画下了句号。
她不必再胡思乱想,不必再揣摩他的心思,不必再浪费时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从此以后,她只需要好好治疗,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