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晋慈摆摆手:“我没来过这里,不知道哪些好吃。你来点。”
她又加一句:“不要点辣的。”
“好。”他点点头,拿起笔在菜单上勾画。
虾饺,港式烧味,香葱焗石斑鱼,酸汤牛腩,滑蛋牛肉,白灼芥蓝,海鲜烩饭。
又跟服务员说:“虾饺一笼上桌,另两份要冷冻的,一会儿带走。”
袁铭要回来了。
他看着服务员点头走远,心里叹了口气,袁铭要回来了,希望能有个好结果。
他从布里斯班不告而别,袁铭就嚷嚷着回来要来简园吃饭。又说自己买了机票,就在他复查的这两天回来。
这会儿到了饭点,又跟张晋慈在一起吃饭,他没有一大早的难受,也没空胡思乱想。
现在就希望检查结果是好的,虚惊一场。但是万一有了不好的情况,也希望还可控。
他怕自己没心情陪袁铭出来吃饭,未雨绸缪,买两笼冷冻的虾饺回去哄哄人。
“你在想什么?想那个弟弟吗?”
张晋慈出声喊他,他回过神,笑着摇摇头:“没有。”
“但是你好像有心事,是担心身体吗?”她抬手给叶竞倒了茶,“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或者担忧,都可以跟我讲。我希望我能帮到你。”
叶竞心静下来,她说的话他全数听进耳朵里。
如果当初他也能这么沉下心来跟于洋好好聊聊,是不是能有不一样的结局。
服务员来上菜,他没接张晋慈的话,夹了一颗晶莹的虾饺放进她的碟子里,又舀了两勺勺酸汤牛腩放进她的碗里凉着。
他做完这些又送了一颗虾饺进自己嘴里,慢慢咀嚼完,喝了一口茶,喊了张晋慈:“那个弟弟叫于洋,也是骨癌,尤文肉瘤,肺转移。”
“他在南城理工读书,父母在他高考那年去世了。”
“那他现在怎么样?身体还好吗?”张晋慈放下筷子,一双眼盯着他看。
叶竞摇摇头:“他不在了。走了有一年了。”
“啊!”她看见他脸上的悲伤,心中跟着扯了一下,抬手越过桌面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袖子,“你节哀。生病太痛苦了,可能走了也是解脱。只希望最后的日子不要太疼太难熬。”
叶竞低头咬了咬嘴唇:“他是自杀。”
“什么!自杀?!他没有用上好药吗?都不管用了?受不了折磨了?”张晋慈连着问,语气又急又怕,叶竞也咳嗽,她控制不住往肺转上想,“肿瘤医院也治不好吗?”
叶竞摇摇头:“药的副作用很大,也因人而异。你吃安罗没什么反应,但是他副作用很大。胃出血,口腔溃烂,骨骼疼,牙龈出血,吐不完的血沫。”
他看见张晋慈捂住嘴,拧着眉毛,忙说:“对不起,吓着你了。”
张晋慈摇摇头:“后来呢?”
“他自杀是因为新来的舍友嫉妒他,嫉妒他成绩好拿奖学金,嫉妒他吃穿用度不差,所以在外面宣扬他骗贫困生补助。”
“事实上那些补品、衣服大部分是我给他的。”
“这些事他都藏着从来没跟我说过。他生病的事只有学校知道。”
“后来他那个新舍友发现他吃靶向药,在外边把他得癌症的事情捅开,假惺惺说跟他住一块担心,担心自己被传染。”
“放屁!癌症怎么会传染!”张晋慈气得手握拳锤了下桌子,“怎么会有这么卑鄙的人!”
“你别生气,别动怒。”叶竞忙安抚她,又给她倒了水,“别人想在背后传你点什么话,总归会无中生有的。”
“他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子。起初是那个女孩先向他表白,他生病有癌症不想拖累人家,就把人拒绝了。”
“但是又放不下人家,人家已经有了男朋友他还好几次偷偷跟着看。后来被那个新舍友撞见,就跑去女孩跟他男朋友面前告状。那个女生责怪于洋,跟他吵了一架。”
“这应该是压毁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吧,我想他没了活下去的希望。”
“后来,他吞了安眠药自杀。”
“那那个人渣呢?就这样逍遥法外?”张晋慈一边拿纸擦泪一边问叶竞。
她太感同身受了,得癌症碰上人渣。
可是她命好,她遇上了叶竞。
“我跟袁铭找了那个人算账。”他抬手递纸给张晋慈。
“怎么找他算账的?”张晋慈听到事情有转折,顾不得擦泪,纸拿在手上,一双眼圆圆有神看着叶竞。
“让学校给了他处分,袁铭在他们学校的贴吧里把事情捅了出去。各个都知道于洋是因为他自杀的。”
“还让他在于洋遗体前跪了半小时。”
“于洋是自杀,法律不会把那个人怎么样。但是我这辈子都会盯着他,不会让他好过。”
他话音不高,但语气笃定。
“呼。”张晋慈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件事的结局还好。
她朝着叶竞竖起大拇指:“你真得很厉害,谦谦君子,热心又正义。”
“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事,他会感激你的。所以你肯定会平平安安,他在天上保佑你。”
所以你是因为救不了他而愧疚,所以才来拯救我,让自己好过一些吗?
她没问出口,就算如此那又怎样,她终究是承了他的恩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多还是少。”叶竞拿起筷子给她夹菜,“我没有把对他的歉疚作用在你身上。当初你昏过去一头栽倒,我可是第一个跑上去把你送进急救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