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麒停住了脚步,捧起了程蔓藏在袖口下的绒毛手套。
“姐,既然我们的初恋都有遗憾,能不能把这次的异国之旅,当成是另一个平行时空里的青春始发站,我们是拥有这趟同时开往回忆和未来列车幸运车票的有缘人。不管沿途去哪,都要一起去追逐阳光和雪花好不好?”
蓝色帽檐下专注的小眼神,相比起早上的痞气,更多的是清澈无瑕的真诚。
宛如初尝到冰淇淋时冰甜交加的惊与喜,继而又想深入细品的渴望,像可乐中不时升起的一串串气泡,轻轻地从水面下释放出迸裂的喘息。
读出了他字里行间般的用心,程蔓充满温度的指头贴上了他被风吹得有点发红的脸。
“好,我就做想被你带着一起去滑雪的那个女生,重新开启我们的冬梦故事。”
雪越来越大了,路灯下纷纷扬扬的光影,在俩人的头肩上披了一层洁白的斗篷。
随着下一秒不约而同的携手转身,抖落的积雪滑下飞散,在他们背后铺开了两道若隐若现的白瀑。
圣彼得堡大学充满古典色调的楼房,一座座定格在历史重大时刻的雕像代表,无处不在的学术气息,向人们展示着这所世界百年名校经久不衰的魅力。
脖子上挂着陪同证的孔令麒,在校长办公室外的走廊上坐立不安,仿佛在里面进行谈话的不是程蔓,而是犯错等待审判的自己。
手上的邀请函反复看了很多遍,很有18世纪的贵族入场券风格,花体艺术字的烫金勾勒,犹如下一秒就会开启那些出现在欧洲文学作品中的舞会现场。
不时有老师和学生经过他眼前,好奇的目光一遍遍掠过身上的感觉太难熬了。
可能真的把他当成了在门口听罚的同窗,有人甚至停下来拍他肩膀闲扯两句,后来注意到牌子后就是双方都社死的名场面了。
他实在受不了了,干脆拽下帽子蒙住眼睛,抱着双臂靠在墙上打起了盹。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了程蔓熟悉的呼唤。
“孔令麒,醒醒,我们要入场了。”
迷糊中把帽檐从眼皮上掀开,还没完全从梦里缓过来的他,看到眼前的来人瞬间清醒。
流苏在脸旁微微摇晃,柔顺的长发披散在粉白相间的学士服领上。
藏在黑色细框眼镜后的眼里,似乎隐去了岁月积累的成熟,流露出更多的是毕业时期的青涩。
孔令麒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从那双随着自己起身抬起的眸子里,他真的看到了校园时代才有的清纯中带有活力的少女之影。
“姐,你……你是要穿学士服上台演讲吗?”
“对啊,今天不是要给明年毕业的学弟学妹们分享经验吗?又不是颁奖,肯定是要穿学士服啊。”
“这眼镜一戴,你看起来好年轻,说你就是学妹都不夸张了!”
“那么这位学长,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出席接下来的这场专题演讲吗?”
“当然愿意。学长非常期待听到作为圣彼得堡大学优秀毕业生代表的学妹今天登台的精彩分享,这是我的荣幸。”
“感谢学长赏脸捧场,请随我来。”
大厅里熙熙攘攘地全是人,汇聚了学校里来自全世界的准毕业生,还有其他也被邀请前来分享的校友。
不过他们当中的亚洲面孔几乎没有,可见程蔓此次的地位不低了。
在嘉宾席上坐下,旁边是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德国人,对着程蔓礼节性地笑了笑。
但是她并没有印象对方是谁,也回以颔首一笑,把目光转到四周扫视着熟人的身影,可惜暂时没有发现。
孔令麒坐在斜后方,耳边嗡嗡响着五花八门的各式语言,思绪也穿越回了自己十年前在美国的经历。
孔大少的身份在那个社会几乎没有任何优势,当地的华人也只是看在情分上伸手帮一下,更多时候还是靠自己在求学与谋生路上苦苦支撑。
盯着程蔓在温习手稿的背影,他的眼前也仿佛看到了自己第一次穿上这身时的情景。
是兴奋、激动、茫然,还是不舍?
毕竟这个时刻,意味着两个时代的交接开启,也是不同身份的过渡转换。
他还在神游中,手上突然多了一顶学士帽。
“这位学长,能不能劳烦你帮我戴上?”
“我来戴?”
“对,就是你。”
他明白过来了,立刻打起精神坐直身子,把帽子拿起来整理好,小心而端正地戴在了她的头上。
抚平耳边到肩上的长发,手指轻轻划过帽檐,细垂下来的流苏再次跳动在俩人眼前。
隔着摇曳的穗花,俩人都从对方的眼中感受到了毕业那年的夏阳之光。
程蔓上台时,台下的掌声相当热烈。
当她用流利的俄语大方介绍自己来自何方时,人群中多了几分惊呼,却让掌声回荡得更震撼。
她在主席台上声情并茂的讲述,很快让台下还有争议的人自觉闭上了嘴。
摘下了眼镜的程蔓,又恢复了那个知性而充满自信的女超人模样。
气场不仅让台下的女生深受感动,一些与她同龄的男人,也开始重新审视起这位在学生时代与事业打拼的屏幕列表记录中都同样取得骄人战绩的黑马女王。
当她提到自己如今也在感情与家庭上成功找到了合资的伴侣,共同经营着美好幸福的家庭时,目光停留在了一直含泪笑望着她不舍得移开一秒的孔令麒脸上,也为他送上了一个专属的挑眉笑。
藏在他领口里的GoPro相机,默默地将这一段珍贵的记忆用心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