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舅舅的来信,我看过了,这件事情,我不会同意的!”黄老夫人端坐高堂,将信函一拍肃然道。
“舅舅的话你怎么能信,他那样的人自日军占领上海后第一个就投降了,我都为他不耻。”
“不管怎么说,你这次能活着回来,得多亏了他,要不是他,你能出得了外白渡桥,能出得了上海?”
黄远清反驳道:“这得亏了月明,要不是她想的办法,你儿子我现在还在小鬼子那关着呢。”
“你不用再说了,这件事,我是坚决不同意的。我们黄家就算不是高门望族,也是书香门第,从你曾祖父到你父亲,哪个不是供职朝廷,清清白白,如今我怎么能让你娶一个烟花女子,辱没门庭,你父亲若泉下有知,必然也是要为你羞愤的!”
“月明也是书香门第家的女孩,这其中有些误会,绝非你想的那样,娘,你好歹给我个机会解释一番。”
“还需要解释什么,你舅舅白纸黑字的能有假,这个女人在上海有谁不知道,跟着那个杨大太太,杨大太太又是什么好人,真当我不晓得。她今天和这个男人跳舞,明天和那个男人搂搂抱抱。你就算不要列祖列宗的脸了,也得为你自己的前途想想,你是军政府的人,娶这么个女人像什么样子。”
“谁要是敢说闲话,我就先毙了他!”黄远清说罢,直接将枪丢在了桌上。
“你倒是长能耐了。掏出枪来吓唬我,改明儿我倒要去你们军部里问问,你们军政府里出来的士官就是这个样子吗?你们是把那点心思都放在烟花柳巷里了吗?”
“娘,不管你说什么,总之我这辈子非她不娶!就是委员长来了,我也不怕!”
黄远清斩钉截铁的留下最后一句话后,便拉着邱月明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要娶那个女人,除非我死了!”一声茶杯碎地,混合着黄老夫人的怒气从后传来。
“你娘……”
“不用管她,我们走。”
武汉的街头巷尾,集市变得忙碌起来,瞟过两旁清一色的大红灯笼对联铺,邱月明这才想起不知不觉已是年关将至。于是,摩肩接踵的人群让周身又多了种久违的喜悦与热闹。
然而黄远清此时却没有喜悦的心情,他心情沉闷不发一言。
“我听说合凤斋的点心做的向来好,不知道你娘会不会喜欢,不如,我们去买点吧。”邱月明晃了晃他的手,朝不远处正排满长队的铺子说道。
黄远清也停下了,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半晌,歉疚之情涌上眉头,“对不起,月明,刚刚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怎么会呢,倒是你不该为了我这么违逆她。待会回去,还是和她老人家道个歉吧。”
“我可以向她道歉,可是她必须要接受你,不管如何,我是绝对不会抛下你的,月明。”
“远清,你有这份心待我,我已经很满足了,听我劝,别和老夫人置气了,况且——”她顿了一下,眼中划过微微的落寞,“她并没有说错,我本——”
“别这么说!”黄远清捂住了她的唇,“我既然愿意娶你,就不在乎什么过去不过去,对于我来说,此刻的你就是最完美的,所以,月明,不要妄自菲薄。”
如果说她曾经和张允琛的感情像绚烂极致的烟火,转瞬即逝,那么黄远清对她更像跳跃的火焰,那炽热滚烫的心是她难以承接的奢侈,更是从摔倒的泥潭里爬起后唯恐玷上污秽的自惭形秽。
“我们还是去那边买点东西吧,快过年了,别让你娘不高兴。”她躲开目光,扎进喧闹的人群里。
黄远清的目光尾随她的身后,她的心中有不可倾吐的心事,而他在隐隐猜测。
除夕之夜,武汉珞珈山的军政部一片灯火璨然,好不热闹。在蒋夫人的主持下各级将领纷纷出席了这场新年酒宴,邱月明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军官宴会,台上委/员长在致辞,台下黄远清则附耳对她介绍着左右人物,国军队里的关系脉络。
“左边的那些就不说了,都是外籍顾问,有德国的,有美国的,也有英国的,还有几个澳籍的,其中德国人最多,你看,诺伯也在那呢。”黄远清说着朝那个方向一笑,诺伯也对他们点点头,但目光流转间却仍然停落在了那姑娘的身上。
她今天穿了一件青色的旗袍裙子,那颜色让他想起第一次相遇时夏天夜晚拂过的风,又像他送她玫瑰时天然无暇的笑,此刻她的脸上有淡淡的笑容。她看上去应该很快乐,也应该很幸福。
他收回目光,心中有些烦闷,然后饮下了杯中的酒。
“前方那个是参谋部的杨参谋长,他是个不爱说话的主,但老头子很看重他。另外站在老头子左后方的那个,是戴笠,那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灯,平时走路都得离他远点,知道吗?”
黄远清的话逗乐了邱月明,他却继续道:“我和你说的都是真的,还有那个,离老头子最近的就是夫人了,夫人倒是为人不错,她素来喜好旗袍,又必然是至脚踝,所以非常好认。”
顺着黄远清的话望去,那一身紫色真丝锦缎长袍的女人确实光彩照人,从前她只在报纸上见过,如今见着真人,就算自知容貌出众的她,面对蒋夫人雍容的气质,也不得不自惭形秽。
黄远清见邱月明定定的不眨眼,以为是看上了蒋夫人的旗袍,因为他知道邱月明也是个爱穿旗袍的人,他道:“那款旗袍是有名的旗袍大师张瑞香做的,你要喜欢,我可以带你去找他,让他为我的新娘子定制一款最漂亮的旗袍。”
“什么呀,我不是那个意思。”邱月明嗔他。
黄远清不以为然,握住了她的手,道:“夫人的酒量不小,当初出使美国邀请克莱尔.陈纳德将军时,面对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