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留结束后的第一天,邱月明就从张允琛的别居搬了出去。她靠着在档案馆领到的第一份薪资在西街租了一间吊脚楼,试图彻彻底底地摆脱张允琛。
可是张允琛就像阴魂不散,堵在了她下班的路上。
“月明!”张允琛喊住了她。
“让开!”
“我们需要好好谈谈,这里头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谈的,让开!”
张允琛拽住了她的手,执意道:“你可以恨我,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那个男人如果真的为你考虑过,他就该知道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未婚生子该有多么艰难,我受你大哥所托,怎么能看着你毁了自己。”
“毁了自己?”邱月明注视着他,一声自嘲笑,眼里有泪光氤氲,“我这一生不是早就被你毁了吗?张先生,张科长,张大公子!但凡你对我存留一丝怜悯,那个晚上——”
她没有说下去。
张允琛皱起一点眉:“那个晚上?”
“嘿!”不远处有人用英语喊道:“那边在做什么?”
邱月明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人影正向这里跑来,待到近后,才发觉那人正是维克多。
“张科长,你再不放开,我可就喊人了,如果你想明天出现在重庆的报纸头条上的话。”
张允琛犹豫了一下,但见对方的装束像是国军顾问里的人,于是他只好松开了手。
邱月明摸着被抓疼的手腕,朝张允琛露出冷笑,她很明白张允琛是要面子的人,不管对方是洋人还是中国人,被同僚碰见都绝对是件尴尬的事情。
果然,张允琛没有再纠缠下去,而是在她耳边道了句保重后,就很快离去了。
“你没事吧?”维克多赶来问道。
“没事。”
“刚才那个人是谁?”维克多望着远去的影子,问道。
“一个魔鬼。”邱月明收拾起情绪,抚平衣袖的褶皱,不想再去提及。
她转而将目光落在了维克多的身上,问道:“你们也是刚下班?”
“是的。”维克多笑着回答,“没想到会这么巧,碰到邱小姐。”
“我也没想到。不过你们的下班时间可真早。”她仍然能记起诺伯那个时候往往要到深夜才会回来。
“最近军部里的事情不是太多。”
“那你们一定很轻松,有时间可以去爬爬山,看看风景,重庆很漂亮。”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我的同伴们他们热情似乎不是太高,比起来他们更加喜欢在屋子里喝酒打牌。”维克多耸肩。
“那确实很遗憾,不过你可以和达莉娅一起去。她会很高兴的。”
维克多大笑着摇头,“不不,她从小就不爱跟我一起玩,她喜欢和其他的姑娘们在一起,不过如果邱小姐也一起来的话,那我想她确实会很高兴的。”
“我体质不好,但你这么说着我都有点心动了。”
“体质不好的人就应该多锻炼,你们中国人弱的原因就是太缺少锻炼了。”
维克多话落,邱月明突然不说话了,他可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立马道:“抱歉,我的意思是——”
“你没有说错,雷日科夫少校。我们中国人是个推崇文雅的民族,体魄确实没有你们西方人那么强健。”
“没关系,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不是吗?只要有改变,就能成功。”
“是的,有改变就能成功。”邱月明也被他感染笑了。
她不否认,和这位苏联军官的聊天每次都能给她带来好心情,对比之前接触过的一些德国人,苏联人在交往中确实更让人轻松。
“到了,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邱月明站在门外,没有邀请他的想法。
维克多有些失落,他还想再找些话题和她谈论,可邱月明已经对他道了再见。
“好吧,再见。”
只是,走到一半,他突然又转过身问道:“嗯……我们说过的爬山,这周日,可以吗?”
邱月明犹豫了一下,但她见到维克多较为期待的样子,于是点了点头。
于是,少年的心里像生出了某种满足又愉悦的滋味。
张允琛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又或许是维克多与达莉娅的出现,暂时安抚了邱月明那份痛苦的情绪。
他们一起去爬山,钓鱼,酿酒,甚至在草地上看书,谈论一些湮没在时光里的历史。
而达莉娅在闲暇时曾和邱月明提起前不久的国民政府副主席汪精卫投日的事件时,邱月明才突然想起季三小姐的话,尽管曼曼之前也让她送过类似的情报,可是……
她幽幽叹口气,放下报纸没有说话。
1938年的末尾就这样在纷乱的争斗中匆匆逝去,直到1939年的春天接踵而至。
重庆南岸区的一条街道上,一个高个子男人从黄包车上下来,他打赏给车夫一笔小费后,便径直来到了德国大使馆门前。
自去年柏林紧急召回军事顾问后,连驻华大使陶德曼都一并离开了中国,而原先最受中国政府信赖的德国使馆也一夕间变得冷落起来。
在加之战争波折,从武汉迁来重庆已是不易,如今里头也只余下一名主事的公使和廖廖几名随行职员,冷清得不似过去。
男人敲了敲紧闭的大门,没过一会儿,便有人来开门。
没等对方发问,男人便从手提的公文包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道:“我是从柏林来的,请带我去见马丁.费泽尔公使先生。”
十分钟后,马丁.费泽尔看完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