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
颂阳城浸在一片绚丽的朝霞中,板桥人迹,鸡鸣东日。
“温娘子,用早膳啦,”春桃端着汤饼走进屋里,“诶,人呢?”
她放下汤饼四顾,手擦擦围裙,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甚是惊诧,眨眨眼愣在原地了,“秋华,秋华!”
与此同时。
“阿郎,”队正禀报,“您要的人带来了。”
晏修和微斜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身上,颇是贵气。
“此女子,昨夜行迹诡秘,确系盗窃,赃物已全数追回。至于口供等,其为聋哑,未曾有获。”
“她只是说不来话。”
队正微微怔然,试探道:“您……您认识啊?”
“是啊。你先退罢,钥匙留下。”
晏修和起身,双手扣住玉带,踱步至女子身前,俯视这小小一团。
弱小,可怜,又无助。
“我信王府养了几日的姑娘,竟一朝成了梁上君子,”他戏谑道,复蹲下身子,盯着她的双眼,似要看清那如小鹿般褐色双眸中的情绪,“温娘子,昨夜在监牢里休息得可好啊?”
纳仁抬起沾满灰尘的面容,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尴尬地笑,将枷锁往人面前靠靠,示意他帮忙打开。
人却摊摊手,“我可没钥匙。”
她听人语气似拒绝,见他也没动作,便咬住下唇不再笑,蹙着眉好副可怜样。
同初见时一般,灰头土脸的,又透着那股执拗的生气。
“又恼了?”晏修和笑道,伸手要扶她起来。
纳仁直起身来,本要一口咬上去,他却已抽回手,她由是失去重心,直接扑在面前人腿上。
丝绸袍子绵软,她的脸贴着只觉贴入细沙之中,衣裳淡淡的熏香萦绕鼻翼,檀香与陈皮君臣间次,相辅相成。
少女的发髻散乱,毛绒绒的脑袋在乱拱,像秋风里的蒹葭般倒伏在他腿前,细嗅着袍上的香味。
他即刻拉开距离,心里似被小猫挠了下,散乱的心绪铺陈开来,似丝丝蚕线交织缠绕。
纳仁觉得这香气是她入府后闻过最喜欢的,忍不住多吸两口。
小猫毛吸大狗勾。
晏修和的眼神渐渐幽深。
纳仁总唐突冒犯不知礼数,像几年前的他,也像只粘人又不知轻重的猫儿狗儿。
旁人若这样,早已拖下去捶楚多少回了,可纳仁她有丹书铁券——她是孤女,她打小没在千娇万宠中长大,她是一路熬过来的。
所以晏修和几乎每次都让着她,也是包容着昔日的自己。
“衣裳,”她娇软的嗓音响起。
他眉目染上笑意,“是,衣裳。衣裳上有香。”
“衣裳,香。玉清,香!”
纳仁也想要这个香。
晏修和未解其意,他挑挑眉,“小猪是臭的,不香。”
听语气像被骂了,但她抬头看看晏修和一脸笑意,倒不像在骂她。
交流真的好困难。
晏修和伸手将人拽起来,给她解开木枷,将钥匙丢到一边,“下回别再这样了。”
随着沉闷的开锁声响起,纳仁也渐渐却下脾气。
她噘嘴瞧面前人,心下受感。
晏修和对自己其实真的挺好的,会给自己吃好吃的,还会让她出去玩,她不识字便让她慢慢学,哪怕是还没有法子根治血诛,也都自己受着。
纳仁注视面前人,不免觉得他的身影愈发伟岸——上回他在庖厨晕倒后自己又给他把脉,虽脉象较显,想来只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他故作坚强不让人担心,对她也好,虽然的确可以放弃治疗了,但也没有抛下他离开的道理。
她严肃地望向人,似下定了甚么决心——她纳仁还是要做个讲情义的人,哪怕他大老婆那么凶,也要陪他走完他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晏修和眼见她的眼神从郁闷变得豁然开朗且坚毅,甚是摸不着头脑。
正说着,春桃秋华便赶到此处,见纳仁正在,一时哑言,赶忙请罪。
晏修和拂拂袖,“人是半夜跑的,不干你们的事。只是她为何要逃,你们可知晓?”
春桃秋华得到宽恕,方才起身立定,左思右想都未得答案。
春桃似是想到甚么,“只怕是受惊了。温娘子近来总是一惊一乍的,合该是逃亡路上不易,如今还未平定心绪罢。”
也只能是这个原因。
他笑意慢慢淡去,少年幽深透亮的眸子倏然闪动了下,似是不忍。
“带她下去歇息罢。”
于是,纳仁就这样被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了。
翌日巳时。
晏修和与晏云安在书房大眼瞪小眼。
“你学不学?”
“不学,云儿要和阿姊玩!”
晏修和甚是不解,支着脸问:“她给你灌甚么迷魂汤了,你那么喜欢她。”
“她打弹弓超腻害!”
“我打弹弓也很厉害啊,”晏修和坐直身子,颇为神气,“你家二郎也是能百步穿杨的。”
晏云安回忆起了某人教自己时,那莫名其妙而起的胜负欲,然后把自己晾在一边和王全打了整整半个时辰的场景,便嗫嚅着说不出话。
不太好评。
晏云安从椅子出溜到地上,开始打起滚,“我要找阿姊……阿姊!”
晏修和看看外边日头,想昨日温玉清休息了整日,应当也回过神了,便差人去请。
纳仁来时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