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被抓了回去,缚住手脚,化上浓妆,穿上喜服,塞着嘴被推进了花轿。
我没有辛夷那样的勇气,我很懦弱,不敢丢下我的命。
成亲那日,我哭得险些昏过去,一半为辛夷而流,一半为自己而流。
就我们这小村庄,结亲不过喝个喜酒,拜个天地,推入洞房,按理说是不需要花轿的。但听闻我要嫁的那家特别富贵,排场什么的一定要按大的来。
花轿颠来倒去晃得我头晕,昏昏沉沉中,我听到爹娘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总算把这个赔钱货送出去了,当年她一出生就和王家那个病秧子定好了婚,本来我还怕那病秧子活过来,现在好了,可算死了。”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是死人,她到了地下会不会变成厉鬼来锁魂啊……”
“嗐,怕什么,我们又不是第一个配这些的,何况我们养她到这么大,现在也该到她报答的时候了,大不了回头去给她烧点钱。”
“说得也是,什么都比不上白花花的银子嘛。”
鼻尖钻入一股呛人的烟火味,花轿倏然落地,两双有力的臂弯钳住我,我猛地回神,拼命挣扎起来。
左边那人狠狠扇了我一巴掌:“老实点,嫁给王家大公子是你的荣幸!回头到了地下记得好好服侍他!”
地下?什么地下?
我懵了,一个荒谬的念头自我脑海中升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我发狂般地挣扎起来,手臂被我闹得脱臼,新做的喜鞋在地上被划出破布。
大红的烛焰燃在喜堂正中央,喜堂两边各站着几个中年人,我爹娘对着他们笑得谄媚。
“王老爷,咱们家这赔钱货生来就是为了今天,您放心,她从小被关在屋子里,除了那档子事什么都不懂,到了下头肯定能服侍好您家公子。”
“王老爷,您看这都准备拜堂了,那先前答应我们的银子……嘿嘿……”
我像是被当头泼了盆冰水,浑身都发起冷来。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我脑袋一炸,神经质地扭头。
来人身着与我一般的大红喜服,浑身软趴趴地被两个人抬着,低头闭着眼,脸色发青。
泪珠大滴大滴地从我眼前淌下,我拼命蹬着脚,却还是抵不过两个成年男子的力气。
被请来的傧相拖长嗓子喊着婚词,如同喊着我生命的倒计时。
“一拜,天地——”
我的额角磕在冰冷的石地上,开了一地血花。
“二拜,高堂——”
朦胧的泪水中,我看到我爹娘咧得大大的笑。
“夫妻对拜——”
我被摁着跪在那新郎官面前,看到他脖颈处长出了青色的尸斑,鼻尖钻入一股尸臭味。
“礼成——”
额角淌下的鲜血汇聚成小溪流入我的左眼,我的眼睛火辣辣地疼,一时间看不到任何东西,再睁眼,却见那傧相拿了把剪刀,剪下新郎官的一簇头发。
我大声地“呜呜”起来,双眼发红地瞪着他,心头被未知的恐惧填满。
他走到我跟前,拿出我嘴里的破布,将那簇头发放入我口中。
他拿着针线,一针针,一线线,缝住我的嘴唇。
我被摁着头,动弹不得,也挣扎不得。
谁来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啊!
滔天的恨意从我胸口卷起,与血肉混在一起,几近要将这尘世焚烧殆尽。
我被缝了唇,又被抬着扔进了棺材,和那新郎官放在一起。
他们将手臂粗的钉子钉在我七窍,一下接一下。
骨头被敲碎,身子被碾成了肉泥。
我好恨!
我好恨啊!
满目的漆黑里,我被钉住全身,死不瞑目。
我的魂魄怀抱着世间最大的恶意与苦痛,不肯下地狱。
于是红衣降世,厉鬼成形。
我从爹娘杀起,杀到那个傧相,杀到钳制我的两个男人,杀到整个王家,再到整个村庄。
七天,村庄内整整三百六十二个人全被我屠了个干净。
那日清冷的月光都染了血,我一身红衣,一把火将从小长大的地方烧了个干净。
然后衣摆沾着血,身上缠着浓到看不清的黑雾,去地府见了阎王爷。
阎王说,我杀了太多人,造了孽,必须在地府赎罪,直到干满一百年,才能重回人间投胎。
我答应了。
我改名为辛夷,成了忘川河的摆渡人。
那些鬼差看得到我身上浓重的黑雾,暗地里说我是穷凶极恶的厉鬼,都争着离我远一些。
我不在乎。
某种程度上说,他们说得也没错。
摆渡的工作无聊且枯燥,我日日载着往来的鬼魂,不知不觉将性子磨成了温柔的样子,一不小心就过了几十年。
直到第七十三年,我碰上了一个女孩。
她叫小桃。
她很奇怪,将其余鬼差的话当耳旁风,一点也不怕我。我好心为她指了条去奈何桥的路,她偏偏要留在这地府,等一个说不清的人。
“辛夷辛夷,你怎么还在忙呀。”
“辛夷辛夷,我新摘的彼岸花,送给你。”
“辛夷辛夷,你说忘忧草能不能做点心啊。”
她总爱黏着我傻乎乎地笑,我也曾故意问她为什么不怕我。
“你这么温柔,我为什么要怕你呀。”她托着腮笑得灿烂,“况且,我们